蕭銜蟬只消片刻就明白了他的未盡之語:「你是說,仙帝與其他神仙相鬥,奪走了他們的權柄?」
謝無柩點點頭,聲音低沉:「九州視妖魔鬼三者如仇讎,源頭便是萬年之前的小世界大戰,這場戰爭的源頭,就是仙帝。
神界凋零,被仙界吞併,合稱九重天,為了爭奪靈脈,仙帝又聯合了修羅界、幽冥界,齊攻山海界,山海界為自保,用開天斧斬斷了與其他界的墟空,萬年來不知所蹤。
九州原本是一個世界,然萬年前的大戰罡炁浩蕩,導致九州裂成了九塊,如今漸漸分散……原本的九州之間壓根沒有墟空。」
眾人聞言,俱暗自思量,一時室內唯有佛香悠悠,靜觀滄海桑田。
蕭銜蟬正想問謝無柩,這些歷史他是怎麼知道的,忽然聽見外面傳來焦急的腳步聲,緊接著,奔走聲、呼告聲不絕於耳,嘈雜之音將她從伏屍百萬、生靈塗炭的歷史中拉出來。
蕭銜蟬忙推開門,只見蓮送歸的青山石徑間奔走著許多小沙彌,這些穿麻衣的小沙彌皆一臉驚慌失措,向正中山上的大殿跑去,穿梭時帶起一陣風,荷香乘風,隨月光潛入千家萬戶。
不多時,迦象子端著一個茶壺進來了,甫一進門,第一句話便問:「你們都還沒安睡吧?」
蕭銜蟬等人齊齊搖頭,他們挖藕做飯耗費了不少時間,故而現在這個點還未就寢。
迦象子鬆了一口氣:「方才眾師弟傳信,我寺修為金丹以下者,俱在安睡或打坐時被妖女拉入夢境,怎麼都叫不醒,豐溢各處百姓陷入夢境者,已有半數之多。」
他將茶壺放到桌上:「我知曉花道友是醫修,想煩請道友看看,這五味湯有何問題,因何無效?」
茶壺與桌面相碰,發出輕響,迦象子低頭看去,看到了一條還沒吃完的魚,他霎時瞪大了眼。
「你們……你們竟然吃了水梭花!你們在佛門殺生?」
「什麼水梭花?」蕭銜蟬順著迦象子顫抖的手指看去,沉默片刻,狡辯道:「這不是魚,是蓮藕雕的魚模子。」
佛修會將魚稱作水梭花,蕭銜蟬沒想到迦象子會這時候來,她連遮掩「犯案現場」都來不及。
花沸雪連忙一個箭步上前,擋住殘羹冷炙,掀開茶蓋,濃郁的酒香飄蕩出來,酒香餘韻中夾雜著淡淡苦澀,他啜飲一小口,仔細咂摸了一會:「決明子明目、雪菊花清心、活死肉開智、茶可醒神,俱是對症好藥,只這五色土為何也在其中?在下卻是不明白。」
「五色土取自一個地方,家師言說此為五味湯最重要的一味藥。」迦象子的注意力被轉移,思量半晌,道:「還請諸位隨我而來。」
入夜,水波已被夜幕侵染成藏藍色,一尾尾魚兒甩著尾巴從眾人頭頂游過,倒懸的水面映照著青山荷花,暗沉得似一幅水墨畫。
不知走了多久,這幅水墨畫漸漸染上光芒,馥郁的花香愈加濃,光芒亦愈加盛,將水面照得波光粼粼。
眾人已來至一座荒山,此山壁立千仞,山頂如劍,直插水中,山上光禿禿的,沒有一點翠色,轉過山腳,卻見一棵巨大的、開滿鵝黃色小花的灌木從灰白的岩壁伸展開來,這棵花木長在半山腰,花海從山上傾瀉而下,葳蕤如同瀑布。
這道花樹形成的瀑布被劈成兩半,一半露出淺綠的樹心,一半黑如焦土。
一個大型陣法將這座山圈住,金色的陣法中,這棵花樹的靈氣不斷溢散,生機越來越弱。
伴隨著不斷消散的靈力,濃郁的花香撲面而來,蕭銜蟬只聞了一下,便似喝醉了似的熏熏然,她眼神迷離,幾乎闔眼睡去,一片枯萎的、發白的淺黃花瓣打著旋兒落在她的眉心。
帶著深夜露水的花瓣冰涼,將蕭銜蟬刺得打了個激靈,她茫然地從恍惚中醒來,發現周圍大夥都快要睡過去。
「醒!」
不等蕭銜蟬叫醒眾人,一個蒼老的聲音便從旁邊傳來,棒喝當頭,大夥的眼神瞬間清明,從快要落入睡夢中的迷濛清醒過來。
轉頭看去,來人白眉白須,身披袈裟,正是濟世大士。
濟世大士不贊同地看了眼迦象子:「妖精皆天性兇殘,不通人性,其生長處更是兇險之地,若非我夜不能寐,前來查看,迦象子,你便要將諸位施主拉入險境了。」
蕭銜蟬聞言,微微蹙眉,不甚贊同他的觀點,只是不好在人家宗門多言,便只沉默地站在一邊。
迦象子慚愧極了,臉頰通紅:「是我不好,舉止輕浮,未曾料到這妖女的法力竟如此高深,只白日和師兄也來過此處加固法陣,那時卻不曾發現妖女的法術有如此之威。」
濟世大士搖頭,恨鐵不成鋼道:「此乃結香樹,別名解夢花,既以夢為名,可見其與睡夢有關,自然在夜間功力更盛。此樹於《草本妖怪經》、《寶珠藥材綱目》俱有記載,你竟連書上的知識都沒記牢,可見素日荒廢課業,懶怠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