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柩瞭然道:「人在夢境中的行事受到自己經歷與習慣的影響,這些村民如此虔誠,並非因為他們信仰山神。」
「你的意思是,他們有信仰的神明,在夢境中就變成了對山神的信仰?」金不禁問道。
謝無柩點點頭:「九州大陸無人不祀天帝。」
村民們之所以對山神如此虔誠,是因為他們把現
實中自己對天帝的信仰帶到夢境中了。
「天帝帝倒底是怎樣的人,為什么九州如此崇敬祂呢?」秦含玉聽幾人說話,忍不住插嘴,在密州時,天帝仙壽節的熱鬧她是旁觀過的。
謝無柩搖頭:「我只知道天帝法力無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天下興衰只在他一念之間。據說他為人公正,乃天道化身,他在俗世修行時與山海界的妖族育有一子,但是那孩子本性惡劣,於是他大義滅親,親手將其打入凡間,令其永不能再入天界。」
「天帝竟然有妻兒?」蕭銜蟬驚訝極了,「不是說神仙不得有私情麼?他的孩子被他大義滅親了,那他的妻子呢?」
謝無柩道:「天后名為紅羅蓮,在山海界與天界開戰時不知所蹤,世人傳言她自盡了,實則她因盜走輪迴盤,被天兵天將追殺,最後死於亂兵之中。」
金不禁聽得直搖頭:「這麼說天帝的老婆孩子都被他自個兒殺了?好傢夥,這個天帝一定是個修無情道的好苗子。」
秦含玉連連感嘆:「以此可見,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蕭銜蟬反駁道:「這根本不符合常理啊,難道修無情道的只對妻子有情?他們怎麼不殺父母證道,怎麼不殺師尊、殺同門證道?那天帝殺妻殺子指不定有什麼內情呢。」
秦含玉剛要附和師姐的話,忽然「嘶」了一聲,原是盤在她頭頂的小黑不知怎的,忽然發力,扯到她的頭皮,幾根黑油油的髮絲被扯了下來。
「好你個小黑,想讓我和你一樣禿頭是不是!」秦含玉捏著小黑的脖子把他拉下來,小黑纏著她的小臂,尖尖的腦袋看向另一邊,假裝沒聽到秦含玉的話。
蕭銜蟬彈了彈小黑的腦袋,笑道:「這傢伙越來越聰明了,也不知他的傻病好點沒。」
花沸雪惋惜道:「小黑是好不了了,我檢查過他的身體,靈根被齊根斬斷,神魂不僅有走火入魔之相,甚至還缺少了一魂一魄。」
顯而易見,如今小黑能稍微減退走火入魔已是極大的慶事。
也知小黑曾經歷過什麼,秦含玉慢慢摩挲小黑光華堅硬的鱗片。
五人一蛇坐在戲台子的邊邊,兩腿垂下,晃來晃去,一邊背台詞一邊聊天,順帶等候孟澤蘭的信號。需得孟澤蘭將玉蜉子誆到此,他們才好演戲。
金不禁拿著一卷劇本蹲到蕭銜蟬身邊,不放棄給自己加戲的機會:「妙妙,我還是覺得把玉蟾子塑造成玉蜉子從未謀面的父親、身懷秘密、內心痛苦的形象比較好。」
「滾。」
「好嘞。」
直到傍晚,村民們祭祀完山神,三三兩兩撐著船來到戲台子前面的水域,催著開戲的人越來越多。
夕陽鋪滿整個桃源村,水杉樹披光戴影,站得筆直,水面波光粼粼。
一朵淡黃的結香花乘風來到蕭銜蟬面前,她眼睛一亮,打了個手勢,金不禁見狀,連忙舉著一對銅鑔敲了一下。
清脆的聲音蓋過大夥的催促聲,金不禁清了清嗓子:「勞諸位鄉鄰久候,咱們今晚的戲,現在開場!」
戲台的幕布緩緩拉起,玉蜉子掌篙慢慢擠進人群,看戲的人多,故而此處的舟也多,一不留神,他的小舟就和另一艘碰撞在一起。
玉蜉子一看,那舟上的人是郁纏和一群短頭髮的男孩,不知為何,警惕從他的心底湧出,他幾乎要轉頭拉著孟澤蘭就跑——每次看到郁纏,他都有這種感覺,這次娘子就在他身邊,這種警惕感爆漲數倍。
「小蟲。」孟澤蘭向前挪了一下,輕撫他的小臂。
那種莫名的恐懼淡了幾分,玉蜉子露出個笑容,撐船往前行進幾尺,與郁纏所在的小舟拉開距離。
重重人影隔擋住他和郁纏,四周人們的議論聲、槳板破水聲、嗑瓜子的窸窣聲將他拉回凡間,玉蜉子的心仿佛被人間煙火熨燙一遍,心潮漸平,他與娘子並肩坐在舟上,靜待開戲。
幕布拉開,悠揚的梵音在戲台上響起,古老的鐘鳴徜徉在整個村莊,滌盪所有人的心靈,這戲與玉蜉子所有看過的戲都不同,不用鑼鼓弦板,不用傅粉塗面,看起來很是清爽。
隨著莫名熟悉的梵音,玉蜉子的心如雨中湖面,漸漸泛起漣漪,他好似看鋪天蓋地的荷花在記憶中生長,一枝青翠的花苞緩緩從心底萌芽……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
忽然,一道由嗩吶鑼鼓伴奏的喜慶音樂石破天驚,打斷了禪意,玉蜉子猛然清醒,心底的荷花在鑼鼓喧天中靜悄悄的死了。
蕭銜蟬目瞪口呆,趕忙做手勢示意大師兄快關掉留聲石。
花沸雪看到三師妹的手勢,奈何他站在戲台「出將」的那一側,師妹則在「入相」那側,無法與師妹直接對話,如今因師妹沒有法力的緣故,也無法用他們的群聊,故而現在只能靠他們一起生活百年培養出來的默契了。
花沸雪指了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