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玉沉默片刻,眼底閃過一絲冷意,聲音低啞如砂石摩擦:「百年前,仙人踏雲而來,宣稱不舟國藏有逆天之物,需以血洗之。」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看到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仙人。
那人只是天庭最普通的一個天兵,他漫不經心地斜倚雲端。
「我懶得動手,你們自己引頸就戮吧。」
「怎麼還不動手?天叫你死,你竟敢不死嗎?」
「若是你們不反抗,我便贈你們一場好夢,或予你們一鍋好藥,讓你們死去的過程,能舒服一些。」
秦含玉的身體不受控地顫抖起來,手指無意識地蜷縮成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那日,不舟國門被仙法碾碎,百姓跪地求饒,卻見一陣金光如箭雨落下,緊接著,頭顱滾進黃沙里,鮮血浸透大漠,三日未乾。嬰孩被釘在胡楊樹上,婦人被剜眼剖腹,屍骸堆成了山。
「仙人說,天叫你死,你不得不死。」
遠處忽起一陣狂風,卷著沙粒扑打在眾人臉上,像百年前那場血雨的迴響。
「可是……上界之人為什麼要屠殺不舟?」
蕭銜蟬不由問道,若說振音修士追殺她是為了輪迴珠,這還能理解,但不舟只是一個位於九州邊陲的凡人小國,甚至不如修士的一座城池大,這個小國又是因為什麼,變成振音修士的眼中釘肉中刺呢?
秦含玉咬緊牙關:「我百般打聽,終於聽到一個消息,天帝得了一個預言,預言說——」
「死爾之刃,出於不舟。」
天庭,凌霄殿
雲海翻湧,金霞黯淡,九重天穹透著一層病態的灰白,天帝倚在御座之上,冕旒下的面容蒼白如紙,寬大的帝袍空蕩蕩地垂落,仿佛一具腐朽的軀殼勉強撐著這至高之位。
天樞星君立於階下,銀袍逶迤,眉宇間隱現倦色。
「陛下,臣幾次三番要卜筮第三場預言,卻仍不得見其貌。」他低聲道,「還請陛下寬限些時日。」
「天樞,你是九州十方頂尖的卦師。」仙帝聲音低沉,卻隱隱透出威壓。
天樞星君恭敬地垂下頭顱:「陛下,您的命運與天下息息相關,即便是我,也只能窺見三次預言,許是前兩次的預言已說盡了天機,第三場預言才遲遲未顯現全貌。」
「第一道預言,萬物輪迴,彼亦如是……第二道預言,死爾之刃,出於不舟……」天帝緩緩抬眸,眼底似有星火將熄,「天樞,你說,本尊已是天下之主,這天道,究竟護的是螻蟻賤民,還是你我?」
天樞依舊恭敬道:「陛下洪福齊天,天道,自然護著您。」
一陣罡風掠過,翻滾的雲海蒙上一層灰。
秦含玉的眼中燃燒著冰冷的火焰,她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一定要替不舟國人報仇。」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刻骨銘心的恨意。
且停侯的刀身在夕陽下泛著血色的光芒,蕭銜蟬從未見過這樣的秦含玉,她向來開朗的小師妹,此刻渾身散發著凜冽的殺意,連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小玉……你,是誰?」蕭銜蟬輕聲問道。
「我是不舟國人。」
第136章
「她應是秦珩。」
女桑道君站在浮島上,垂首俯瞰著不舟國的方向,她輕輕敲擊著欄杆,發出清脆的聲響。
「師尊為何這般說?」左洞明恭敬地立在一旁,目光卻忍不住追隨著女桑道君的側臉,「當年仙人屠盡不舟,秦珩難道還能從仙人手裡逃脫?」
女桑道君唇角微揚:「秦珩那丫頭,雖然靈根不佳,但於刀之一道上天賦卓絕。」她轉身望向自己的徒弟,眼中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芒,「以她的悟性,豈會沒有後手?」
左洞明若有所思:「師尊是說……奪舍?還是轉世?」
女桑道君搖搖頭:「以秦珩的性子,干不出奪舍一事,至於轉世……仙帝怕那個預言成真,早就將冥界封鎖,令輪迴斷絕,亡魂不得轉生,所以也不會是轉世。」
左洞明疑惑:「既如此,師尊何以認為秦含玉就是秦珩?」
女桑道君沉吟:「我也並不十分確定,但秦含玉用的那把刀,名且停侯,曾是秦珩的刀,即便她不是秦珩,也可能是她的女兒,她肯定有秦氏血脈,能打開藏有護生刀法的密室。」
左洞明立刻道:「恭賀師尊即將完成大業!」
「不可輕狂。」女桑道君說,「仙帝為逃離命定結局,曾血洗山海遺境,倘若他知曉我的計劃……」
左洞明忙道:「天樞星君預言從未出錯,他既說仙帝會死於不舟之刃,那麼,護生刀法很大可能就是殺死仙帝的東西,我們有了護生刀法,還愁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