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曉:「你們都是大人了,自己說了算。異地,你想辭職去哪兒?」
「不是我,是她要辭職出國。」
張思曉的所有動作都停了下來,包括說話時雙唇的上下運動。她眼中的遲疑遲遲不從口中問出。
「你同意我倆訂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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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同意。」周久雙手抱肩,投了反對票。
周驤他們倆吃完飯,坐在沙發吃水果時聽到了敲門聲。
張思曉要去開門,周驤讓她坐著,自己起身去開門。
明知道門後的是誰,但開門見面的瞬間仍有一絲絲尷尬,雙方都有。
不過周驤認為周久更尷尬,畢竟周久最會藏情緒,如果能在他的臉上看出情緒,那心裡的感受估計是乘百倍的存在。
「回來了。」周久先開口。
「嗯,回來了。」周驤回道。
周久獨自一人在餐廳吃飯默默地偷聽老婆和兒子的談話,聽到他們說周驤找了什麼理由和派出所請假時,周久默默點頭。
吃完他進了客廳,坐在離周驤最遠的沙發上。
張思曉站起來去廚房收拾殘局。
「去哪兒玩了?」周久似乎想說點軟話調和一下父子關係。
周驤給他台階下,「去地質公園玩了一圈。」
「我們那兒的那個?」
「嗯。」
聊到這個,周久可有的說了。正如周驤私下和樂回音吐槽的——他肚子裡除了酒就是各類冠冕堂皇的話。
周久看出周驤走神了,便轉了個話題,「那事沒什麼事,這次是我欠考慮。邵富元老婆也被帶走了,他這次出不來了。但是,」他話鋒一轉,「你這次做事還是欠考慮,白學良在咱們省生意鋪得不小,認識白家的人也不少。不過,你終於明白官場是怎麼回事了,這點爸很高興。」
周驤沒什麼可說的。現如今,他改變不了周久的思想,亦如周久也無法影響他的認知。和周驤想得差不多,周久會主動服軟,他今年五十三歲了,要不再拼一把要不就退二線了,無論是哪一點,他都會選擇家庭和諧。
然而,他一說出要和樂回音結婚的事情,就遭到了周久的強烈反對。
「你現在正是事業發展期,她出國很可能對你政審造成影響,我昨天碰到你們李局了,他一直看好你,說你在基層歷練的不錯,是時候回市局了。」
周驤吹開飄在表層的茶葉,潤了下唇說,「我在派出所挺好的,要是你覺得不合適我可以辭職。」
「混帳!」周久指著周驤訓,「你是個男人嗎,動不動拿這個威脅我,我還怕你?你愛干不干。」
周驤十分平靜,「我只說過兩次,兩次都是因為你先指點我的工作,我人微言輕不及你事業發展的大。我的婚姻與你無關吧,我不是徵求你的意見。」
吵架這種人類的鬥爭行為,顯然比較適合雙方的情緒都激動的情形下;當一方鬥志昂揚,另一方平淡如水時,就會顯得情緒激動的那方動物性太強,先輸於人。
周久不喜歡輸。這回不用張思曉勸架,他就先消了火,他喝了口水,打算走懷柔政策,「我是你爸,我能不盼你好嗎。不是樂回音不好,是她太有主見了,這樣的老婆根本不適合從政的人。再說,她出去幾年都不知道,沒準直接定居外面了,那你倆還得離婚多麻煩。」
周驤點頭說:「你說得我也想過,不如先訂婚吧。」
周久恍然大悟,搞了半天,周驤在等著說這句話。兒子剛跟他和好,這次懷柔肯定要懷到底,「行吧,我沒意見,看樂家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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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叔叔在家呢?」樂回音把周驤叫出來互通消息,他們在回程上只商量了一件事:和父母定下時間。
周驤腳踩地上,把蹺蹺板那一邊的樂回音翹到空中,點頭嗯了一聲,嘆氣說:「看他主動和我低頭,還有點不適應。」
他們倆的關係不是一直如此。大概是從高三那年周久打了周驤那一巴掌開始,父子關係中的二人才呈現出真正的自己。
年少時,周驤對父親在家裡的缺失,有不滿,更多的是渴望。而周久認為周驤不懂事。
等周驤逐漸成了一個獨立的大人時,周久還是認為周驤不夠懂事。
話不投機的時間長了,人就學聰明了,見面會優先選擇安全的話題寒暄。他們倆已經好幾年沒爭吵過了,但這次爭吵比以往的都嚴重,卻和好的最快。
「他老了」,樂回音說:「我爸媽比他還大好幾歲。」
如果是兩天前,樂回音還不能理解周驤的感慨。但回到家中,她的眼睛就像x光一樣從頭到腳掃射了父母以後,她才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多少周驤眼中的責任。
老,是任何人都要面對的事情。大部分人都是從父母的白髮、老年斑、老花眼開始直視寸寸光陰是如何吞噬掉自己記憶中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