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聽看著他瘦得脫相了的臉,婉拒了:「無功不受祿。」
踏雪泥陰笑道:「好一個無功不受祿,命都快沒了,還在意這些東西。莫不是嫌棄百年人參經過咱家的腌臢之手,不想要吧。」
很多人覺得太監沒了那玩意兒後不男不女,嫌太監碰過的東西晦氣,一般會儘量避免接觸。
也罷,他跟個丫頭片子計較什麼。踏雪泥黑著臉:「林七姑娘放心,咱家由始至終沒碰過這根百年人參,都是讓旁人拿著的。」
站在他身邊的侍衛朝林聽走去,雙手奉上裝著人參的錦盒。
林聽語氣誠懇:「廠督誤會了,我沒有這個意思。其實我不要您的百年人參,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它對我的病沒用。」
踏雪泥沉默了。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餘光掃見李驚秋走了進來。
李驚秋早上見完找大夫的人,腦海里全是林聽的影子,等不及下午再見她,即刻就來了。到段家後得知林聽在堂屋,李驚秋便直奔此處,不清楚他們在見客人。
所以當李驚秋發現堂屋裡還有陌生人時,她止住腳步,想退出去:「抱歉,我不知道有客人在,你們繼續,我到外面等。」
踏雪泥一看到李驚秋就下意識地側過身體,哪怕他的長相已經發生了改變,她認不出來,也不想用這副太監的樣子面對李驚秋。
林聽攔住李驚秋,沒讓她等:「阿娘,我們聊完了。」
李驚秋出於禮貌問一句:「這位是?」林聽給她看過兩張畫像,其中一張畫像就是此人的,不過李驚秋至今還不知道他的身份。
踏雪泥垂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眼底閃過絲微不可察的慌亂,恨不得立刻離開段家。
林聽適時開口:「這位是東廠的廠督。」她沒說別的。
李驚秋略感驚訝。
她當然知道東廠的廠督是一個太監,只是此人雖然非常瘦,但身形還是很高挑的,不怎麼像太監,乍看反而像尋常的朝中大臣。
不過李驚秋驚訝歸驚訝,沒有表現出來,怕不小心會得罪人,連累女兒跟女婿,畢竟東廠廠督不是什么小官:「廠督。」
踏雪泥聽她喊他廠督,指甲嵌入掌心,不冷不熱:「嗯。」
話間,他似無意地掃了李驚秋一眼,可話是對林聽和段翎二人說的:「咱家還有事,就不打擾林七姑娘和段指揮僉事了。」
段翎沒留他。
還站在靠近門口處的李驚秋忙不迭牽著林聽的手走到別處,給踏雪泥讓路:「廠督慢走。」
這明明是一句很尋常的有禮客套話,卻令踏雪泥的腳步停了停,很快,他又接著朝外面走。
他們擦肩而過。
等踏雪泥走了,李驚秋不放心問:「這個廠督來找你們幹什麼。」她怕他是來找他們麻煩的。
林聽回道:「來給我送人參,我沒要,讓他拿回去了。」
李驚秋困惑:「他跟子羽的關係很好?居然還親自上門送百年人參。」她只知道東廠的存在,並不知道官場上的彎彎繞繞,也就不知道踏雪泥一直在跟段翎斗。
「他們的關係還行。」林聽撒謊了,不然沒法向李驚秋解釋踏雪泥今天過來送百年人參的事。
段翎沒拆穿她。
李驚秋感到可惜,她現在不怕欠人家人情,只要能治好林聽的病:「好歹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怎麼不收下,說不定真的有用呢。」
林聽低下頭,靠著她的肩膀:「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李驚秋不再提百年人參了:「阿娘又給你找了位大夫,據說他很擅長治那些怪病,但他明天才回京城,你得等一天。」
林聽揉了下李驚秋還有點紅腫的眼睛,鼻子發酸:「阿娘,您以後不要再到處找大夫了。」
「不行!」李驚秋不可能什麼也不做,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李驚秋握緊她:「樂允,阿娘就問你一句,換作是我生病,你會不會到處尋醫給我看病。」
林聽聽不得她說她自己病,脫口而出:「我跟您不一樣。」
段翎抬眸看林聽。
李驚秋有點生氣:「你跟我說有何不一樣?難道你能眼睜睜看著我去死,什麼也不做?」
林聽不吭聲了。
李驚秋軟了聲音:「算阿娘求你了,多看幾個大夫。」
「我知道了。」林聽如今內疚到沒敢抬眼看她了,「阿娘,對不起,讓您為我擔心了。」
哪怕李驚秋清楚她能好起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道:「知道對不起我,就趕緊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