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後院前,段翎趁大人沒留意,到棺材旁邊看過段黎生,他屍體僵硬,安安靜靜地躺著。
段翎收斂心神,翻開書。
還沒看兩頁,他聽到不遠處傳來細微的動靜,抬眸看去。林聽站在湖邊,碾碎花瓣扔進湖裡,臉上還帶著幸災樂禍的笑。
很快,她發現他在涼亭了,又迅速裝出一副很傷心的樣子。
段黎生葬禮過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們沒再見過面。有林聽很少來段府的原因,也有他被父親送去當藥人了的原因。
父親認為他冷血、喜殺戮是一種病,想治好他,聽新帝說當藥人可以治,便將他送去了。
奈何事與願違。
段翎沒被「治好」,反倒成為生性多疑的大燕新帝控制他父親的工具。成為藥人後,壽命會很短,除非找到變回正常人的法子。
不過新帝在控制段家的同時,也被他控制著。新帝非常迷信,聽國師說必須要藥人自願獻血,做出來的丹藥才有長生不老之效,所以新帝不敢將他關起來取血。
只要段翎不殺新帝,不謀反,他要什麼,新帝都會給。
*
段翎再次見到林聽的時候,他在受罰,跪在院中。她想看他狼狽樣,虛情假意地來給他送水。
那一刻,段翎想殺了林聽,不知為何,終究是沒下手。
過了幾年,林聽死性不改,繼續設計段馨寧,段翎像以前那樣阻止了,她愈發地厭惡他,厭惡到恨不得他去死才好。她這麼想,也這麼做了——將他引去狼窩。
她年紀雖小,但足夠心狠。
可林聽前腳引他去狼窩,後腳後悔了,折返回來拉著他逃跑,終於又露出初見時的那種眼神,不過這次多了些愧疚心疼的情緒。
段翎感到興奮,失了神似的盯著林聽的眼睛看。
好看。
他喜歡,是想挖下來藏起來,讓它只屬於自己的喜歡。
原本他一人能安全逃掉,不被狼傷到的,就因剎那的失神,被狼抓傷腳,還差點被咬中。
林聽見他受傷也沒有扔下他,反而撿起東西砸狼,扶著他跑,哪怕這樣會拖慢自己的速度。
段翎恍惚中似乎聽到了林聽說抱歉,她不是故意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回到段府大門,而扶住他的林聽徹底沒力氣了,連台階都走不上去,更別提敲門,直接倒在大門前。
林聽倒下,半壓在她身上的段翎也跟著倒下,雙雙躺地上。
段翎還有點力氣,卻沒站起來敲門喊人,而是側過身子躺著,注視累暈過去的林聽,之後抬手撩開擋住她臉的濕碎發,完整地露出那雙被薄眼皮包裹著的眼睛。
他將手覆上去,病態地感受著林聽眼皮下的眼球。等其他人發現他們,已是一刻鐘後。
可惜的是,林聽醒來後又沒了那種眼神,隻字不提她救過他的事,像是怕段家會追究自己的責任,畢竟要不是她引他去狼窩,也不會發生他被狼傷了的事。
自那天起,段翎喜歡上了挖人的眼球,然後放到琉璃罐里。
*
他二十歲那年,她十六歲。
段翎偶然發現那種眼神在時隔多年後重回到她眼睛裡。
但段翎早沒了當初的興奮,只是多看幾眼罷了,沒深究。他認為它會像前幾次那樣,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錯覺般。
再加上他已經是錦衣衛,可以從殺戮和挖罪犯的眼球中獲取快感,緩和自己壓抑著的本性。
又過了兩年。
段翎在南山閣見到林聽,他們有兩年沒見了。如今她被人劫持,脖頸架有一把鋒利的刀。
他立於樓梯下,視線情不自禁定格在她臉上,不,準確點來說,是定格在她雙眼上。這眼神是近兩年來一直都在,沒消失過,還是一如既往地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段翎擲出繡春刀,刺向劫持著林聽的男子。她反應敏捷地從樓梯間跳下來,遠離了危險。
等錦衣衛抓住犯人,他跟她沒說上一句話便分開了。
只要段翎一想到林聽近兩年有可能一直都保持著這個狀態,心底深處就滋生出久違的興奮。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段翎不禁暗暗地觀察起林聽。
而她好像有意要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