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下著大雨的天氣里,周遭是一片潮濕的黏膩,空氣里也帶起了絲絲入骨的涼意。
沈硯台持著一把墨色竹骨傘,進入雨幕,去月華宮尋月輕盈。
此時的月輕盈正在沐浴。
房間裡熱氣氤氳,他泡的渾身緋紅,緊緊束起象徵端莊的長髮披散下來,任由它隨處著落在削薄的肩頸背脊四處。
一向冷清帶著憐憫和悲傷的眉眼,這日變得靜雅落拓,明眸皓齒,眼底清明。
他此刻異常清醒。
修士們平時只需一個清塵術就可解決衣物髒亂的問題。
今天的沐浴是他為沈硯台準備的。
他要誘惑沈硯台,加上情丹對他的控制,他務必要在今天將沈硯台帶去樹嶺。
吱呀,推門聲響。
叮鈴。
沈硯台身上慣有的玉石相撞之聲響起,他來了。
未及時關閉的門扉,湧入一小股勁風,吹散了旖旎的熱氣,帶來了一絲尖銳的寒意。
沈硯台清楚的看著在水中衣不蔽體,縮抱著自己,抬眸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瞧的月輕盈。
「何故沐浴?」
他收了傘,用術法驅散一身涼意,邁開步伐靠近浴桶,伸出一手搭在桶的邊緣。
「勾引你。」
沈硯台沉吟了一聲,手指彈動,撩水滴落在月輕盈光潔圓潤的肩頭。
「嗯,桶是深色,你膚白,確實賞心悅目。」
勾引他還差了點火候。
月輕盈眼裡難得的浮現出笨拙,他膽大包天說勾引,行動上卻呆滯納納的猶如木頭。
「魔尊,今日好生俊逸……」月輕盈眉頭輕攏,結結巴巴的示好誇讚。
沈硯台聞言勾唇,眉眼深處有他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
「嘴巴說的倒是好聽。」
行動上的表示呢?
月輕盈見沈硯台抬手勾上了他潮濕的發尾,一鼓作氣,站起身,渾身帶著清冽濃郁的檀香,靠近沈硯台。
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頸,手臂微微施力,唇瓣若有似無的碰觸他。
「魚水之歡這個詞我想跟夫君討教,我在夫君眼中是魚還是水?」
沈硯台眉眼愉悅,抬手覆上他盈盈一握的腰肢,「魚會擺尾,水會隨波逐流,你這浴桶挺好,我也想知道你是魚還是水。」
沈硯台銜住他的唇,隨著月輕盈軟下去的身體,一起跌入浴桶中。
魚會擺尾,水會隨波逐流。
沈硯台答應了赴約。
月輕盈躺在床上,看著頭頂玄色的床幔,一陣自我厭棄,默默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黑衣人和他約定的時間是在黑夜。
月輕盈以看星辰為由,拉著沈硯台來到了樹嶺。
夜晚的樹嶺上方籠罩的結界有暗光涌動,比星辰還躍動,月輕盈見狀,肉眼可見的愣住了一瞬。
「這結界……」
「我雖然不是好人,但答應的事自然會做到,一百零八箭,換下的一百零八隻仙獸,小盈啊,在你眼中,我是否有了改變?」
攻人先攻心,他不信月輕盈不動容。
「不……」
不曾想,月輕盈卻很是清醒,眸光凌厲,「這是我拿自己的命換的。」
「我下這結界也是出了不少力……」沈硯台小聲嘟囔。
黑衣人就在附近,伺機而動,月輕盈也不打算演深情戲碼。
「沈硯台,我恨你。」
突然聽到他剖骨錐心的真話,沈硯台愣了一瞬,很快恢復成邪惡狂妄的樣子。
「這句話我聽的耳朵都生繭子了。」
沈硯台看著月輕盈,眸光關注,「小盈啊,你怎和那些俗人一樣,這以後……我要是忘了你,你可怎麼辦?你那無處安放的恨意將會毫無意義。」
「是啊,在我身上發生的這麼沉痛深刻的恨意,怎麼能只讓我一個人記得?」
想到小川,小宵,無辜枉死的其他正道修士,月輕盈眼裡的恨意傾泄,不再遮掩。
「沈硯台,我再問你一遍,你對那些被你殺死的生靈,心中可有悔意?」
第39章
「小盈啊, 悔字拆開,是忄和每,你看那忄像不像一把刀將心從中間剖開了兩半?」
月輕盈唇瓣翕動。
沈硯台目光涼薄:「若我悔了, 豈不是我每日都要遭受剖心的苦?」
月輕盈呼吸重了幾分。
「我不悔。」沈硯台定定的看著月輕盈, 眸光里多了些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