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正被人握著,轉眸而望, 只見白澤坐在床沿, 單手撐額, 似是睡著了, 她動了動手指,明顯感覺睡覺的人身體一僵,白澤倏地直起身子, 漆黑的眼瞳因這幾日的勞累布滿紅血絲。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白澤掀起嘴唇想說些什麼, 最後又壓下來,替她掖了掖被子,問了句:「醒了?」
他這一套動作已經告訴嘉萊,他已經知道她的身體現狀。
嘉萊不答, 掌心欲從他手中抽出,但她明顯感到一股阻力。
白澤抓著她的手不放, 男女之間的力量差再加上她現在身體虛弱, 嘉萊乾脆放棄掙扎, 就由他這麼握著, 她的聲音沒有幾分氣力, 「我睡了多久?」
白澤緩聲說, 「七八個小時。」
居然睡了這麼久?
嘉萊問:「差評處理得怎麼樣了?」
「你別擔心, 我們已經找齊證據, 這兩天準備開直播澄清。」白澤安慰她。
「那就行。」緊繃的身體略微放鬆, 她右手揉著太陽穴,五根手指形成一道屏障,隔斷了來自某處熾熱的目光。
「萊萊……」白澤喊她。
嘉萊裝沒聽見,她面不改色地說,「我要去洗手間。」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就是他該放手了。
然而左手承受的力一絲不減,反而愈發加重,白澤一臉凝重,手背上青筋凸起,微顫的手指似是想抓住別的什麼東西。
「你不會要陪我去廁所吧?」嘉萊無視他的反應,打趣道。
幾秒之後,橫在掌心的力量消失了,白澤站起來,沒什麼表情。嘉萊猜不透他想幹什麼,等到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他以公主抱的姿勢調轉方向。
嘉萊坐在床沿,雙腳騰在半空,白澤蹲下身體,為她穿鞋,嘉萊默默享受他的服務,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居然在白澤耳鬢髮現一根白髮,那縷銀絲夾在黑髮里,如此顯眼,像一隻針眼冷冷戳在她眼眸。
他才多大,怎麼就有白頭髮了?
眼眶一陣濕潮,嘉萊揚起下顎止住淚。
為了讓她舒服些,鞋帶沒有系太緊,兩根繩打成蝴蝶結的形狀,白澤輕聲詢問,「自己能去?」
嘉萊微笑著點頭。
白澤沒有多言,自從她醒來,他就很沉默,嘉萊知道這不是沒感覺,恰恰是因為反應太大需要沉默來壓抑。
有時沉默往往是爆發的前奏。
腦袋還昏昏沉沉的,嘉萊走得不快。
一直寡言的男人終於有所行動。
白澤三步並兩步走上去,一把將人擁入懷,「萊萊。」他急切的呼吸灑在嘉萊耳畔,留下灼人的濕濡。
嘉萊立在原地,後背是炙熱的滾燙,嘴唇翕動著,她本應立刻掙脫開,然而身體卻如喪失意識般,不聽使喚。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質問嘉萊,嗓音悲中帶憤,痛中帶怨。
嘉萊由他這麼抱著,淡聲起唇,「放開,我們關係很好嗎?」
背對的姿勢,白澤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只能憑藉語氣揣測她此時的心情,是無所謂和不在乎。
「萊萊。」他所有的無助和懺悔全部融入這聲呼喊。
他明白自己現在應該說些什麼,可他又該說些什麼?
白澤這人一旦下定決心,就沒有後悔的時候,即便遭受嘉萊數日的冷眼,他也未曾對那日說的話反思過。
但就在幾小時前,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嘉萊,他承認,那是他人生中為數不多的後悔時刻。
其實,不僅是後悔,更是害怕。
他懼怕死神再度降臨於他所愛之人身上,他可以孤單,但不能孤獨,他可以忍受失去,但無法接受沒有什麼可以失去。
「放開,我不需要你來可憐我。」
說到這裡,嘉萊眼眶蓄滿淚水,她壓住胸口湧起的酸澀,調動全身為數不多的力氣扯開他攔在腰上的手臂。
白澤抵死不松。
嘉萊不再做無用功,擼起他上衣袖子,對著白澤小臂就是狠狠一咬。
她原本以為他會吃痛鬆開的,但直到鼻腔飄來淡淡的血腥味,腰線處的禁錮依舊紋絲不減。
身後傳來一道酸澀的笑聲,白澤嘴唇抵在她耳廓,嗓音沙沙的,「萊萊,如果這隻手臂還不能讓你消氣,我還有另外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