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老婦人一眼,態度竟是有些忌憚與敬畏。
「她沒喝多少,我擔心……」
話語未盡,虛弱的孕婦奪過話頭,細細喘著氣,問:「她今天,開心嗎?」
男人一愣:「開心。」
「那就好。」孕婦用極小的幅度點點頭,氣若遊絲,「總歸是我們,對不起、她。」
一汩清淚從孕婦眼角溢出,划過臉頰後染濕一小塊枕頭。再也平靜不下來的情緒令她身體極度超荷,開始呼吸不穩。
「好了,不要再想這些!」老婦人手掌一擺,雖骨瘦身矮,卻氣勢凌人,「你好好想想肚子裡的娃,它可是你們老余家最後的救命稻草,不要影響到它!」
孕婦對於這番言論倒是沒有什麼反對意見,點了點頭,自己也強行按捺下心中的痛意。
老婦人顫顫巍巍站起身,抬手動了動雞皮般的手指關節,捂在孕婦的眼睛上,「行了,你好好睡一覺,且安生等著,我和余老闆去外面說。」
手底下,孕婦聽話地點頭,竟神奇地當場生出了濃濃困意,閉上眼不一會兒就陷入安眠中,紊亂的呼吸也變得順暢起來。
「走吧。」老婦人轉身朝病房外走。
男人應聲跟上,他眼眶乾澀發紅,頗為驚悚地看了眼老婦漆黑的背影。
這位使過的神仙手段就是隨便拿一樣出來都駭人聽聞,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臨到這種落魄境況了還唯她是從。
二人一前一後出了病房,順手把房門關好,給床上的孕婦留下一室寧靜。
只不過嘛……房間裡此時也不僅僅只有孕婦。
病房左側一道門掩著縫,露出青涿的一雙眼,他把門推開,輕手輕腳地從衛生間裡出來。
這是一間條件尚可的單人病房,母親隆著肚子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睡得安寧。
剛剛說話的中年男人自然是父親,而那老婦人倒是沒有見過,十有八.九是余盈水日記里的「阿婆」。
這位阿婆,似乎來歷不小。
確認病床上的人已陷入熟睡,青涿腳尖一轉,隨著父親離去的方向而行,最後停在一扇朱紅色的門前。
他微微側過臉,將耳朵貼上門面。
一道門板隔絕不了多少聲音,父親與阿婆的談話便一字不落地絮絮落在他耳中。
父親:「……榮婆,她一整天看起來都很有活力,只在最後說肚子疼,真的沒問題嗎?」
榮婆冷哼:「怎麼,你懷疑我說的話?」
「肚子痛就是因為符水起了作用,再加上我在房裡布的食陰陣,方茵的魂魄已經被壓制住了。」
父親不放心地追問:「那回家後她就消失了嗎?不要我再做別的?」
「消也不消全看你媳婦肚子裡那個種。」榮婆低沉地答,「它若厲害,方茵自然直接潰散;它若仍差些火候,你到時再去添把柴不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