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不至於寸草不生,鳥蟲不鳴,但貧瘠也是真的貧瘠,蕭瑟是真的蕭瑟。
龍華帶著小狼崽一路走來,就沒見到再一個人的身影。
好不容易見到點植株,也是一副標準苦寒之地出身的模樣,乾巴巴的莖稈、苦唧唧的黃,不帶半點綠色。
至於小動物……
「嘿,阿咬,蟲子吃嗎?」龍華蹲在亂石叢中,手疾眼快地搬開一塊石頭,在石頭下方的陰影中捉住了一隻黑不溜丟的大蟲子,笑嘻嘻地拿到小狼崽面前,「炒熟了應該挺香。」
九寂山上都沒有蟲子。
小狼崽偏頭盯了一會兒,瞧夠了蟲子的模樣,又抬起爪子碰了碰,嚇得蟲子僵硬裝死後,才道:「放了吧。」
龍華聳聳肩,隨手把蟲子放掉,又一屁股坐在石頭上:「走到這兒才見到一隻蟲子。不知道還要走多久才見得到人煙。雖然餓是不餓,但十天八天的沒肉吃,嘴裡淡得都快咬舌頭了。」
小狼崽沒嘗過人間煙火,當然不理解龍華對食物的執著。他端莊地蹲坐在一塊石頭上,微微好奇:「肉很好吃?」
「當然。」龍華半眯著眼,一副愜意回想的模樣,哪怕因為趕路風塵僕僕,神色也絲毫不見消沉倦怠,「等到了城鎮,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話落,他又奇道:「難道你沒吃過肉?」
小狼崽點頭。
龍華同情看他,一隻狼,居然是吃草長大這麼慘的嗎?
但想想九寂山的荒涼,他半點也不驚訝了。
如果出生就在那座山上,能有草吃都算幸福了的。
「走走走,不耽誤時間了。」他精神十足地站起來,「得叫你飽餐一頓才行!」
小狼崽熟練地往他肩頭一跳,雖然不多言語,但也對龍華許諾的大餐充滿了期待:「嗯。」
他們此行已經走了莫約半月有餘,風餐露宿,缺水少糧,好不艱苦。
幸虧一人一狼不是凡人,否則還真撐不下來。
路上景色也枯燥乏味,龍華只能沉迷學習,時不時調戲一下小狼崽才能振作精神這樣子。
好在小狼崽脾氣是真的好,沒被他叨叨得拋棄他,反而有點習慣他叨叨的趨勢了。
當然,他們還是沒有雲不知的線索。
龍華想著,得快些到有人煙的地方。
有人就有八卦,或許能打聽到雲不知的下落。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又一個半月過去後,龍華終於看見了人影——那是穿著灰色短打,背著背簍,拄著竹棍,彎腰低頭,用竹棍在砂石地里敲敲打打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心盯著地面,像是在尋找著什麼,莫約是太過專注的緣故,當龍華站到他身前時,他都沒察覺到。
直到龍華開口問他「敢問附近的城鎮在哪個方向」時,他才被嚇了一跳,猛地往後退了一步,抬頭直勾勾地看向龍華。
龍華穿著的衣衫本就布料不多,大面積袒胸露背的,經過連日趕路,更是折騰得破破爛爛髒兮兮,瞧著像個衣不蔽體的乞丐。可他五官底子是好看的,哪怕蒙了塵,在笑起來與人打招呼時,也精神十足,格外帥氣,叫人心生好感。
中年男人定了定神,也沒有輕看於他,抬手指了個方向:「再走兩個時辰,就是臨山城。」
「多謝了。」龍華心中一喜,似模似樣地拱了拱手,迫不及待地往中年男人指的方向走去。
路上,他認真叮囑:「阿咬,記得收斂好氣息。待會兒要進城了,會遇到很多人。萬一有人要捉妖呢?聽雲大哥說,妖修的皮毛血肉內丹都值錢的。」
小狼崽篤定道:「不會有人看穿我是妖。」
龍華:「那就好。」又揶揄道,「就算被人看穿,我也會保護你的。你可是我最重要的救命恩人。」
保護…我?
小狼崽安靜了一會兒,才低聲說:「……謝謝。」
也不知道龍華聽沒聽到。
臨山城,臨的是九寂山。
雖然這座城實際距離九寂山百里之外,但它的確是人間距離九寂山最近的一處城鎮。
說是相臨也沒有錯處。
越是靠近九寂山,土地、靈氣越是貧瘠荒蕪。
作為人間距離九寂山最近的城池,臨山城完全當得起窮山惡水四個字。
窮山惡水,民風彪悍。
於是龍華在眼見著城池的影子時,就被人堵在了路上。
那人人高馬大,虎背熊腰,手執一條兒臂粗的鐵索,一雙賊溜的眼睛將龍華從上看到下,仿佛在打量一件商品:「外地來的?」
這眼神太髒,龍華與小狼崽心中齊齊生出了噁心的滋味。
龍華更是不可置信,大哥,我差不多都兩月沒洗澡了,你眼神究竟是好還是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