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芳草又怕黃河決堤到這裡,還讓把冬日存菜的地窖挖深了些,又都貼了磚塊,等弄完,才將糧食都放了進去。
如今正是曬麥子的時候,小集村的人都盼著最近不要下雨,不然麥子都要被打濕。
不過今年自清明後,確實再沒下過雨,孟津那處被淹了,小集村這些確實幹的很,還好都是旱地多,如今倒是不妨礙什麼,只是少量的水稻,沒水,怕到時抽不了穗。
等村裡的麥子全部割完曬完,已是七月初,謝家的房子地窖也都倒騰完了,里長又來了。
說是今年要交三分的賦稅,較往年又多了些。今年有遼餉銀,還有各地亂臣賊子作亂,朝廷出兵剿滅,也要銀錢,加征剿餉。
家裡十畝旱地,一畝地能出產個兩石多小麥,往年也就收上來二十三石的樣子(一石約等於一百三十斤),三分的賦稅便是七石,家裡就剩下十六石,麥子磨成麵粉,便只有十二石了。
每年兩回的田賦,是想逃都逃不了,七八月的夏季稅,秋收後的秋糧稅。謝老爹咬著牙,交了去,謝芳草聽著這「加征剿餉」的由頭,心裡想著,這戰爭,怕是要起來了。
第50章
時代的一粒灰,落在個人頭上,就是一座山。
官剝民反,流民賊寇已經到處都是了,還加征剿餉,叫老百姓,怎麼活呢?
這秋糧稅一交,不知多少人夜裡都睡不好覺了,多少人又得剋扣糧食,每日裡少吃些,勉強糊個口罷了。
晚上在院子裡吃晚食時,謝芳草聽見隔壁大壯家媳婦大聲罵大丫的聲音,嫌她吃的多,說早點將她給嫁出去,也好少一些口糧,一會兒又傳來大壯媳婦和小兒子王福說笑的聲音。
謝芳草低著頭扒飯,假裝沒聽見隔壁的聲音,只想著等會兒拿兩個饅頭給大丫,又想著往後的流民戰亂,越發食不下咽。
便也沒察覺到她娘周氏今日格外沉默,臉色也不大好。
周氏因著上個月葵水沒來,這個月又沒來,心裡隱隱覺得不對勁,前兩日便去鎮上胡氏醫館看了,自己真是懷上了。
前兩年謝大頭一直催著再生一個,她也想再懷一個,起碼芳草能有個弟弟妹妹,往後能互相幫襯著。
前幾年年一直沒懷上,她便也歇了心思,以為懷不上了。卻沒想如今謝芳草十一歲了,她竟懷上了?
如今懷上了可不是件好事,自己年紀大了不說,生孩子有風險。
眼下鎮上的生意穩定下來,閨女說在鎮上開個鋪子,這生孩子,可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開鋪子的事,可是最要緊的。
何況自己也指望著早些開鋪子,跟方氏一樣當個女掌柜,是最神氣的事情,這可是之前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跟著閨女,一步步,眼見就能實現了。
又怕閨女也不想要弟弟妹妹,若是知道了會不會不高興?母女兩個各自有各自的心事,便也都早早睡了。
謝芳草隔幾日就抽空去看下許桂花,再給她帶些自己抄的字,讓她照著讀寫,還送了她一支普通的竹筆,許桂花珍惜的緊,紙和筆都偷藏在枕頭底下,不叫她娘和許二嫂發現。
卻也知道定不喜歡自己看這些,只每日自己偷摸著讀,如今已經大致認識了《三字經》了哩!
今日謝芳草下了學便直接來了許桂花家,見許桂花已是可以下地走路了,但得慢慢走,且走不遠。
許桂花瞧著謝芳草來了,眼裡迸發出亮光,「好芳草,我如今能走路啦!你不用再擔心我啦!」
謝芳草也露出笑意,「那便好,腳疼不疼?我前些日子給你拿了藥膏還有沒有?」
「還有吶,你可別再花錢了,我每日聽了你的,仔細清理,不叫腳發爛發臭,你瞧,如今這不好好的吶!」
許桂花準備大步走兩步叫謝芳草瞧瞧,腳卻一下子狠疼起來,但心裡忍著,只笑著跟謝芳草說話,不叫謝芳草發現。
謝芳草瞧見許桂花神色不自然,心裡焦急,卻不露聲色。
心裡想著若是能弄些酒精來,以後常備著,消毒殺菌,總是好的,卻不知如今有沒有純度較高的酒精,只待過幾日去鎮上時再提此事。
周氏抽了空,還是跟謝芳草說了自己懷孕的事情,謝老爹謝老娘自是高興的很,大頭說不得能有個後了。
謝芳草聽了,自是也安慰她娘說著是好事,心裡卻怕極了,前兩年村里還有難產的婦人,穩婆根本沒任何法子,最
後產婦和小嬰兒一屍兩命了。
如今這醫療技術,周氏懷孕生孩子的風險極大,且萬一馬上亂起來,一個大著肚子的孕婦,再是身體好,也是行動不便的,心裡又新添了一樁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