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勉勉強強,替薛慎說了句話。
家裡意見變成兩派。
嫁薛慎,可薛慎是沙場裡摸爬打滾大的,粗人一個,還造過不少殺孽,名聲毀譽半參。
不嫁薛慎,可她已被張家退婚,流言甚囂塵上,往後議親只會更加艱難。
俞知光有口難辨。
薛慎在信中寫得隱晦,顯然不想此事被旁人知曉。她一想事情,就習慣吃點什麼,「我……還沒吃早食呢。」
「一大早事趕事,都忙昏了。」
家裡人喚來廚娘,給她張羅早食。
阿娘安慰:「將軍府來的媒人說給三天時間考慮,不用馬上答應。笙笙不是說過,今日要和姜家三娘去東市逛?你阿兄今日不當值,待會兒送你。」
「好,讓我再想想。」
俞知光食不知味。
薛慎的親筆信字字力透紙背,好似低沉冷峻的聲音,在對她說話,要她負責。可她從未想過是這般負責。
未時三刻,俞知光匆匆戴著帷帽出門,叮囑門房小廝轉達:「我記錯時辰了,你告訴阿兄,不用特地送我。」
有些事情,她必須當面問清楚才行。
*
金吾衛南營還未迎來過這樣婷婷裊裊的嬌客。
女郎著一襲櫻草色的柔絹曳地長裙,裙裾繡著垂絲海棠,縱然頭戴帷帽看不清容貌,光看儀態,聽聲音,便知是個錦衣玉食養大的閨秀。
南營副將被看門大頭兵找來時還不信:「哪家小娘子?你何時見過薛將軍與女子有過拉扯?」
大頭兵伸手一指她:「不知哪家,確實找將軍。」
俞知光聽見熟悉的聲音,帷帽一掀。
副將信誓旦旦的話音剎住。
這位小娘子,還真的有。
山寨剿匪那夜,將軍救出了俞家女郎,交給他護衛。更別說今晨,將軍府還敲鑼打鼓地往俞府下聘,連他身在軍營都聽說了這件事。
副將摸摸鼻頭,咳了一聲:「小娘子隨我來。」
他將俞知光帶到主帥營帳外,門帘微晃,隔著厚氈布漏出稀里嘩啦的水響。薛慎正在用冷水沖澡,方才他親自下場與教頭演示搏鬥技,滾了一身細沙。
副將刻意壓低了聲音:「將軍,俞家女郎求見。」
「誰?」薛慎聲音融在動靜越來越大的水響里。
副將顧不上,半掀簾一貓腰進去,見薛慎赤著膀子,只著一條綢褲在擦身。軍中沒有那麼多講究,夏日一群大老粗光腚跳入河裡洗澡都是常事,但面見女郎又不同。
副將湊近重複一遍,算算上峰收拾出人模狗樣要多少時辰,「人就在主營帳外,我讓她再等兩刻鐘?」
薛慎掃他一眼,「等什麼,抬架屏風來。」
軍營令行禁止,士兵手腳很快。
副將退出去,俞知光進來,元寶就守在中軍營帳外。
薛慎隔著屏風,大馬金刀坐在胡床上系中衣綁帶,一眼瞥見對面女郎的身影,只有個嬌小的模糊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