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算在殿內坐到差不多了再去,托腮見女眷席位上陸續離去好些人,轉眼剩下她和另一位女郎。
留下的人是盧若音。
來赴宴時無論女郎們怎麼打趣議論都安之若素的她,此時姿態雅靜,獨坐酒席邊,神色幾分寂寥。
俞知光靠近她:「音娘沒有與王夫人一道走嗎?」
盧若音抬頭,露出了勉強的笑:「方才情形你也見,母親氣我不該多管閒事,拂袖離去了。」
「將軍府馬車就在朱雀門外,音娘要同我們一道走嗎?我還未曾好好謝謝音娘。」
「謝我什麼?」
「是音娘告訴薛慎我被太后喚去,他才找到我的。」
盧若音自己都快忘了這一樁,再看眼前道謝的人,明明在太后那遭了磋磨,杏眸里還有寧靜盈動的光彩。
「母親會在朱雀門等我,我只不想那麼快回去。」
不想那麼快回盧家。
盧若音話鋒一轉,「知光,你對崔七娘的事怎麼看?你也覺得是我……是盧家做的嗎?」
「我沒看到過程,來時獻舞已完了。」俞知光看著她黯淡下去的眼眸,寬慰道:「大理寺剛接到調查的命令,真相還不得而知啊。音娘你是害怕被人誤會嗎?」
「我不怕世人誤會,只怕……」盧若音手撫過案台,她只怕那人也這麼想,日後就算登上鳳位,亦是怨偶。
殿內寥落,膳食局的宮女前來收拾殘羹。
盧若音與俞知光姍姍而行,沿著宮道往朱雀門去。
「說起來,知光怎直呼將軍大名?」
「我習慣了,其實,將軍也成日地喊我本名。」
「聽起來倒像。」
盧若音笑,全把這當成了一種夫妻情趣。
俞知光知她誤會了,並不解釋。
她看宮城之內重樓飛閣的燈火,試著想自己會在什麼場景下喊薛慎夫君,發現自己既想不出來,也喊不出來。
大概是二人至今有名無實的緣故。
宮道遠處,有身形高挑利落的男子大步跑來。
來人一邊跑,一邊碎碎念,似乎在背誦著什麼話,待距離她們十步遠就止了聲。那人玄色衣袍,上頭用金線繡辟邪圖騰,腰佩銀月刀,是金吾衛。
他來到俞知光面前停下,黝黑皮膚在宮燈映照下,泛出健康色澤,又生了一副白皙齊整的好牙,講話時十分地吸引注意:「大娘子,我叫陳俊英,我來替將軍傳話。」
這熱情洋溢的聲音有幾分耳熟,是她與薛慎新婚夜,那場有頭無尾的鬧洞房裡的其中一人。
俞知光問:「他同你說了什麼話呀?」
俊英嘴皮子一掀,無比順溜跑出一句話:「將軍說,告訴夫人我今夜宿在營里,我受傷的事瞞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