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荼看向他嘴角青紫和臉上巴掌印,皺眉:【你到底為什麼和人打架。】
陳亦揚雖然在她面前混不吝,但從來不是不分輕重的人,如果不是嚴重到觸碰底線,苗荼相信,她哥絕不會在這個時間點動手。
「看他不順眼就打了唄,」陳亦揚冷哼一聲滿不在乎,突然想到什麼,眼睛看向院外,
「徐硯白送你回來的?」
說完沒等女生反應,看清圍欄外徘徊不前的身影,頭也不回得離去。
夜色初上、門前燈籠高掛,徐硯白孑然一身站在窄巷裡,穿堂風略過吹動衣襟,勾勒男生清瘦背影。
聽見漸近腳步聲,徐硯白轉身,懷裡抱著打滾撒嬌的煤球,朝陳亦揚笑了笑:
「考得怎麼樣?聽說今年題很難。」
「還行吧,難度一般,」陳亦揚雙手插兜聳聳肩,看徐硯白淺色外套被煤球蹭的滿是泥,皺眉,
「你是不是有點太慣著他了?每次你來,我就沒見過他爪子沾地。」
煤球抗議地叫了兩聲,徐硯白安撫地摸摸他腦袋,輕聲:「下次別再這樣了。」
「如果這次你打的人不是蔣臻、對方勢要報復,你失去的可能不只是自招資格,甚至連高考都沒法參加。」
陳亦揚不屑冷笑:「那傢伙嘴賤,打他一拳都是輕的——等一下,你怎麼知道我打的人叫蔣臻?」
他突然回憶起事發當時,蔣臻滿臉是血,惡狠狠說著要他付出代價;
可當晚老師摁著他上門道歉時,蔣臻卻一改惡劣,不僅答應不再追究,離開前還問他,徐硯白現在過得怎麼樣。
當時陳亦揚只覺得莫名其妙,罵了句「傻逼」轉身就走。
徐硯白沒回答問題,低頭專注撫摸煤球腦袋,溫聲反問:「所以,蔣臻在電話里都說什麼了?」
「就說了那個女生跳樓自殺的事情。」
面對如此平靜的徐硯白,陳亦揚反而感到侷促與不安,猶豫道:「他還說、說——」
「他說,『人死了總要有人負責,而且又不是要你真的補償什麼,最多只是被人說兩句而已。』」
陳亦揚光複述都覺得噁心,徐硯白聽完卻只笑了笑,抬頭看他:
「所以,就因為這句話,你打他了?」
「什麼叫『就因為這句話』?」陳亦揚怒道,「這人是不是和你有仇?早知道我就該再給這傻逼兩拳。」
徐硯白笑著搖頭:「相反,他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以前真是瞎了眼,」陳亦揚滿臉嫌棄,話憋了幾天,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我說話難聽,那個女生的死亡是外界環境和壓力共同導致的;我不否認如果有人開導,她可能會有完全不同的選擇。」
「但是徐硯白,你只是正常拒絕了她的心意,並沒做錯什麼。」
陳亦揚深吸一口氣,豁出去道:「還是你非把自己當聖人?身邊人出門摔了一跤,你都得「反省懺悔道歉」三件套才行?」
晚風吹過帶著瑟瑟涼意,煤球四肢並用鑽進徐硯白外套,只露出滾圓的腦袋,兩隻爪子搭在拉鏈開口。
徐硯白攏緊外套,聲音沙啞:「我11歲生日那天,在路邊垃圾桶里撿到一隻小黑狗,和煤球長得很像。」
「他被車撞了,送到醫院七天才救回來;那幾天我睡在走廊長椅,總會半夜驚醒,偷偷跑去他的籠子,確認他還在呼吸才敢回去。」
「可是我父親很討厭狗,」徐硯白抬頭望向天空,「於是我答應他接受訪談、參加綜藝、會賺很多很多的錢。」
「我只是很想要一隻屬於我的小狗。」
「每天都很累,」回憶那段美好時光,男生眼底滿是溫柔:「但我依舊很高興。」
陳亦揚隱約猜到結局,心臟被無形的手攥緊生疼,喉嚨陣陣發緊:「......後來呢。」
「後來自殺的事情鬧大,我不再去學校,」徐硯白撫摸煤球的手停頓懸空,「那天下午我出門,忘記是因為什麼,只是在路上走了很久很久,直到聽見身後傳來剎車和尖叫聲——原來我的小狗,從我走出家門就一直跟在我身後。」
語氣溫和而空洞,他平靜的仿佛在講別人的故事:「抱著他去醫院的路上,其實我沒有那麼害怕,我想他那么小的時候、受了那麼重的傷都救回來了,只要我以後再對他好一點,我的小狗也能健康長大的吧。」
陳亦揚只覺得耳邊的聲音越來越輕,到最後,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結果是粉碎性骨折。」
在他以為徐硯白不會再開口時,身邊突然再次響起低聲:「止痛藥幾乎沒用,靠吊水也只能活幾天;醫生建議我選擇安樂死,至少不會那麼痛苦。」
「最後半小時裡,我的小狗好像突然變得特別小,比我撿到他那天還要小;他躺在手術台上、眼睛濕漉漉的,再痛也不怎麼叫,只要有一點力氣,就會用頭輕輕蹭我的手。」
徐硯白閉了閉眼睛,顫音難以隱藏:「他在我懷裡沒有呼吸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我好像親手殺了我的小狗。」
「......」
陳亦揚幾乎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麼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