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局就不用想了,上次考試我沒考上。這次先把結業證拿下來,等百貨商店招會計的時候,我再去試試。」五哥看了手錶說,「你吃晚飯沒?我帶你去財政學校的食堂吃一頓。」
「我早就吃過了。」葉滿枝長話短說,「距離上課還有點時間,你趕緊給我講講那蘋果罐頭的事,你在哪個市場看到的?他們手頭有多少貨?」
「在新城街那邊的自由市場上,不過那人不敢明目張胆擺攤。他穿個挺寬鬆的工作服,罐頭就藏在工作服袖子裡。一雙眼睛到處尋摸,發現衣著體面點的就將人攔下來,露出罐頭瓶底子,問人家要不要,識貨的人一眼就能看懂,不識貨的人擺擺手就走了。」
葉滿枝咋舌:「這人挺老練的啊?」
「看樣子是個熟手。」五哥說,「我來這邊上課,經常路過新城街的自由市場,之前也沒少去市場上買東西,但是上周是第一次見到賣罐頭的。那人要麼是近一兩個月沒賣過,要麼是在其他市場活動的。」
葉滿枝問:「他的罐頭全是撕了罐貼的啊?」
「嗯,都撕了。我說沒商標的罐頭送禮不好看,問他有沒有帶商標的。他說帶商標的貴兩毛錢,讓我等他一刻鐘。我在原地等了他十多分鐘,他給我拿回來一瓶帶商標的,不過我一摸那商標紙有點濕,像是剛用漿糊黏上去的,就沒多花那兩毛錢,只買了一瓶八毛錢的蘋果罐頭。」
葉滿枝:「……」
連備用的罐貼都有,必是食品廠內鬼無疑了。
「五哥,那人手裡大概能有多少貨?」
「具體的不清楚,但我想跟他講講價,一罐蘋果八毛錢還是有點貴了,他說零賣不講價,如果整箱拿貨可以便宜點。」
「……」
葉滿枝在心裡盤算了一下,一箱罐頭24瓶,聽這話里的意思,人家手頭肯定不止一箱罐頭。
存貨至少在50瓶以上。
而且能拿到整箱的罐頭,就絕不是她之前所揣度的,每天偷渡一兩瓶這樣的小打小鬧。
五哥憂心忡忡地問:「來芽,他們倒賣罐頭這事,對你有沒有影響?」
「看他們的罐頭庫存,幹這事的時間應該不短了。我才到食品廠不到倆月,而且沒生產過蘋果罐頭,對我影響有限。」葉滿枝皺眉說,「就怕最近生產的櫻桃罐頭出現在黑市上,五哥,你下次如果還能遇見那個人,幫我問問他還有沒有其他品種的罐頭。」
她將自己帶來的半斤綠豆糕和兩瓶山楂罐頭交給五哥,讓他帶回去給懷孕的媳婦吃。
目送他進入夜校上課,這才轉身往回走。
葉滿枝沒坐公共汽車,一路從財政學校步行回軍事學院,分析著目前已知的線索。
等她走回家時,兩位吳姓同志的脖子都抻長了兩寸。
吳玉琢照例期盼她每天的櫻桃糖水,吳崢嶸則在等待她分享今天在單位的調查結果。
儘管葉滿枝心裡毛毛躁躁的,但每天的八分錢福利,她絕不會忘。
用櫻桃水打發了自家饞丫頭,她連忙拉著吳崢嶸進屋,說出自己心裡的猜測。
「我懷疑,那些罐頭不是從倉庫出貨的,」葉滿枝皺眉說,「咱們之前也許陷入了一個誤區,我一直以為那罐頭上的商標罐貼是被對方故意撕下去,掩人耳目的。但是我們廠的罐頭蓋上也有商標,打眼一瞧就t能看出是我們廠的產品,撕罐貼的舉動純屬多此一舉,根本起不到掩飾的作用。」
吳崢嶸順著她的話說:「所以,你覺得那些罐頭被偷走時,並沒有商標罐貼?」
「對啊。」葉滿枝在手邊的白紙上信手畫出一個工藝流程圖,指著最後幾步說,「前面的選果、漂洗,咱們就不管了,只看最後這幾步。」
「罐頭經過封罐和殺菌冷卻以後,暫時不會貼商標,只需要在瓶蓋上打一個生產日期。然後轉移到檢驗庫,在室溫下靜置檢驗一周。一周以後,只有質檢合格的罐頭,才會被貼上商標罐貼,正式裝箱入庫。我之前只想到了倉庫的報損率,但是忘了車間裡還有次品率的指標。」
吳崢嶸問:「罐頭車間的次品率是多少?」
「千分之八左右,每天生產6000瓶罐頭的話,次品大概在50瓶左右,50以內都算是正常的。」
在不合格的產品里,混幾個合格的,數量不用多,每天三五個,就能讓人發一筆橫財了。
每年至少能賺上千塊。
上千塊是啥概念?
她在市中心買套兩間房的院子,也才一千多塊。
葉滿枝不忿道:「這不是在挖社會主義牆角嘛!」
關鍵是,她現在正包幹罐頭車間的工作,這件事一旦被爆出來,她也要跟著吃掛落。
那她得多冤枉啊!
她一分錢好處都沒得到,憑啥替人背鍋?
葉滿枝皺眉說:「怎麼樣能殺一殺這股歪風邪氣呢?我就怕這夥人把主意打到櫻桃罐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