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茶館據說是被蘇聯人關照的,客人們可以放心消遣。
吳崢嶸對咿咿呀呀的戲曲沒有半分興趣,台上演的什麼,他並沒往心裡去。
他們的座位緊挨著一個紅漆大柱子,他稍稍向後一靠,就能將後背貼到柱子上。
思緒放飛時,他感覺有什麼人在自己後背上輕輕推了一下。
不等他皺眉,就見有個少女從側邊跑出來,連聲給他道歉,伸手要拉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離開。
吳崢嶸回頭望了一眼,那小姑娘站在柱子旁邊,用手在頭頂比量著,口齒伶俐地跟姐姐說著什麼。
具體的他記不清了,大概是讓她姐姐在柱子上劃一下吧。
因為他記憶中的畫面上,那個姐姐隨意又敷衍地在柱子上劃了一道,劃拉完就想騙小姑娘離開。
不過,梳著哪吒頭的小姑娘沒上當,抱著柱子讓姐姐再劃一次。
台上正在演出,那姐姐被氣得橫眉立目,想要開口教訓又怕把妹妹惹哭了,鬧出大動靜。
只好留妹妹在這裡,獨自跑回後台找工具。
吳崢嶸偏頭瞅了一眼哪吒頭,沒說話。
但小姑娘沖他眯眼笑了一下,還從紅色夾襖的口袋裡,掏出兩顆崩豆分享給他。
吳崢嶸被老太太養成少爺習性,覺得那崩豆上沾了毛就沒伸手接。
轉而從自己面前的桌上,取了一塊酥皮點心放在她捧著崩豆的掌心裡。
他不知道能跟這么小的孩子說什麼,所以全程沒有任何交流。
那小丫頭被點心堵住了嘴,也沒空跟他說話。
只在接住點心的時候,說了句「謝謝哥哥」,被姐姐拽走時,又道了句「哥哥再見」。
葉滿枝撐著下巴問:「我只跟你說這兩句話呀?」
「嗯,大概吧。」
吳崢嶸對自己的記憶有信心。
他七八歲以後的記憶,一直很鮮明。
葉滿枝並不信他這番鬼話,只覺得是對方根據自己提供的信息,杜撰出來忽悠她的。
「我小時候挺有禮貌的,還知道說謝謝哥哥。咱倆那會兒要是認識,那我無論如何也得說,謝謝崢嶸哥哥呀!」
這臭男人可真能編啊。
吳崢嶸笑了下,如實道:「以咱倆的年齡差距,我不太可能跟你認識。」
葉滿枝腹誹,小時候不能認識,長大就可以認識了?
真是臭不要臉!
葉滿枝捉住對方故事裡的漏洞,說:「對呀,你比我大八歲,你十三四歲的時候,我怎麼可能只有三四歲呢?最起碼五六歲了。」
「所以,」吳崢嶸喝了口茶,像發現新大陸一般說,「有言小時候不長個的源頭可能找到了。」
葉滿枝:「……」
在這等著我呢!
孩子小時候不長個還隨她了唄?
雖說有言小時候長得慢,但現在也是跟媽媽身高差不多的大高個兒了,並沒被耽誤!
葉滿枝不信他杜撰出來的故事,可是,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當晚做夢時,夢到了小時候在茶館裡的事。
夢裡並沒有吳崢嶸,只有她和大姐。
大姐半抱著她,隔著棉褲啪啪打她的屁股。
「大師姐正演出呢,你亂跑什麼?早就跟你說了不許吃客人給的東西,萬一把你迷暈了帶走怎麼辦?」
而她的嘴裡則叼著半塊點心,一邊吃、一邊哭、一邊挨打。
葉滿枝:「……」
次日起床,她又想起昨天吳崢嶸編的那個故事,忍不住給大姐打電話求證了一下。
大姐被氣笑了:「你當我是大仙啊?三四十年前的事情我哪還記得!你小時候確實挺不好帶的,但我脾氣好,從來不打你。」
即使打了,這會兒也不能認啊。
葉滿枝:「……」
看吧,那故事果然是吳崢嶸胡編亂造的。
大姐從來不打她。
放下聽筒,她又好笑地想,大姐也挺會睜眼說瞎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