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看趙曉青噎住的表情:「實話總是很傷人,對嗎?」
趙曉青有點後悔等他了:「如果你只能通過傷人來讓自己沒那麼煩,那我祝你一天比一天煩。」
「餵。」
「我以為你跟我一起走是想跟我聊聊天,但你好像把我當成了攻擊目標,還是說你平時對班裡的同學也這種態度?」
張揚語氣無所謂:「自己爽到就好。」
「那你爽到了嗎?剛才是誰跟我說『煩得很』?」
張揚被她一激,自覺在她這也討不到什麼便宜。他帶她走出校門,狀似隨意地說:「我爸媽一直希望我能考清華北大,希望久了,我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我擅長讀書,可是讀出來能幹什麼,誰也沒教過我。小升初第一,中考第一,高考我就算沒特長沒加分,裸分肯定也是第一。我沒想過出國,基本就朝著清北去,可是就這兩所學校也有那麼多專業,我讀哪個都行,又好像讀哪個都不行。」
如果不是察覺到他情緒不高,趙曉青一定會以為他在臭顯擺:「你不想讀可以不讀。」
「那我這十年不就虧大了?」
張揚繼續說:「所以你看,哪怕我表現得像個格格不入的天才,實際思維還是狹隘,還是要走被大家認可的路。可能你會說這路不是誰都能走的,可我空有頭腦,卻沒有明確的目標,其實也是一種失敗。」
趙曉青沉默了下:「那你是完全沒有方向還是方向太多,放棄哪個都捨不得?你沒有最喜歡最想要去做的事嗎?」
「我最想要跟人作對,算不算?」
趙曉青語氣酸溜溜的:「算,怎麼不算,你這次不就是跟老師作對嗎?結果八百字檢討起步。」
「說得好像你沒寫過一樣……哦,你是沒寫過,你跟老黃明目張胆開了戰,最後還沒輸。」
趙曉青也很快想起那段並不愉快的經歷:「去圖書館可比在教室寫物理作業幸福多了,我不理虧。」
「那我去打球也不理虧。」張揚說,「你不覺得學校領導有病嗎?上屆高三最後幾個月才禁體育課,可是到了我們,這學期就取消了。他們並不尊重也不在乎我們的需求,只把我們當考試的機器,還不准我們有怨言。」
「那你最後為什麼又寫了檢討?」
「因為老黃催了我好幾次。他是個暴君,但又人格分裂,先發火再滅火,擺出一副慈父形象我就覺得他也不容易。」張揚說,「其實老師們都挺好的,教書的同時還陪伴照顧我們,放棄了很多自己的時間,可是,他們也被嚴苛的教育環境和工作環境馴化了,就像我明明做出了抗爭,但最後還是妥協了。」
趙曉青想起什麼:「那其他人呢?」
「陳琦說老黃規定寫八百字,實際不會真數,就讓大家一人寫一段,然後交換互相抄。」張揚沒答應,他和陳琦是不一樣的人,他自負、較真,討厭弄虛作假,陳琦卻隨和、靈活,不會為難自己。
趙曉青聽完莞爾:「他是這樣的,經常是無可無不可,但邏輯又能自洽,所以沒什麼心事。」
「那——這就是你跟他關係好的原因?」
被他冷不丁一問,趙曉青不禁臉熱:「他很好啊,不為難自己,也不為難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