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名釣譽之輩,自裁。」
男人如出一轍的低調聲音中,宴幾安與周圍數十名雲天宗弟子紛紛猶如中邪——
雲上仙尊毫不猶豫用羽碎劍抹向自己的脖子,本命劍的劍氣輕易傷害了半仙化的本體,紅色的液體染紅了雙眼,那輕易蜂蛹而出的架勢讓人有些疑慮那是否真的是血液?
屬於雲上仙尊,沙陀裂空樹枯萎後第一劍修,三界唯一的真龍,修仙界的光輝,復甦的恆月星辰……
宴幾安的血液。
鹿桑手腳的血液已經停止了流動,渾身冰冷,如身處寒冬臘月。
親眼目睹,雲上仙尊像螻蟻般命隕於這不淨海西岸不毛之地。
閉上眼重重落地前,雙眸倒映著蒼穹之上烈日高陽,一圈圈日暈由小小的光環擴散開來,混沌散透了少女的瞳孔……
於鮮血中她倒下,猶如墜入一場突然降臨的噩夢。
直到死,鹿桑也不敢相信眼下所發生的一切。
第40章 吃醋嗎
是做了一場夢嗎?
就當是做了一場噩夢罷。
彌濕之地實則地不如其名, 烈陽烤照焦土,海風夾雜腐爛魚獲腥臭吹入,整個大日礦山碼頭猶如一個早已腐朽的巨大蒸籠。
南扶光再次睜開眼,不意外似發現自己回到了天子號廂房, 此時窗扇半開, 街道上叫賣聲時而入耳, 剛沏好的香茗在手邊白霧升騰又飄散在屋內。
屋內只有宴幾安倚窗而立,鹿桑不知去向,南扶光一下便猜到她回來的節點大概正好是鹿桑要去把薛平貴帶來的時候……
這節點倒是選得挺好。
畢竟接下來每一瞬息將發生的事,都會像是脫韁的野馬一發不可收拾, 最終結果, 她會變成一隻只會吱哇亂叫、無能狂怒的狐狸。
南扶光站起來, 宴幾安轉過身。
撞入那雙安靜的黑眸,南扶光只覺得熟悉又陌生, 動了動唇想要叫他「師父」, 卻發現聲音到了唇邊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一句話, 在此之前,整個人已經被又一陣無力與恐懼籠罩——
宴幾安知道大日礦山的一切。
這沒什麼意外的。
宴幾安本身就是個特殊的存在,許多人說他如今其實早就擁有前世的記憶,除了還未完全渡劫成真龍,是如假包換的那個沙陀裂空樹枯萎前就存在的真龍仙君。
如今三界六道世代更替, 嚴格說起來,哪怕是當今仙盟盟主, 不過是他不知道幾代數起的後輩……
他地位超然, 高位落座整個三界六道之首,地位凌駕於《沙陀裂空樹》律法之上。
雲上仙尊保留了太多太古早的記憶,他曾經親身經歷過沙陀裂空樹的誕生與枯萎, 眾生於他眼中或許不過是須臾過客。
所以他可能是唯一一個知道且了解大日礦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的局外人。
於是他知道關押在裡面的那個怪物是怎麼回事好像也沒什麼意外的了,甚至根據實力估算,實在不排除那神秘的怪物被他親手捕獲的可能性……
而這麼多年,對大日礦山,以及脫離了「翠鳥之巢」、山高皇帝遠跑來大日礦山做起來山大王的指揮使段南,他選擇袖手旁觀。
這件事,仙盟知道會怎麼樣?
會因為他對礦區秘密保持沉默,將其視作助紂為虐的幫凶嗎?
南扶光腦子裡亂的很,一時間不知如何面對宴幾安,有那麼一瞬間她簡直想勸他早日自首,話到了嘴邊,自己都覺得自己在發癲——
仙盟又能把宴幾安怎麼樣呢?
如今沙陀裂空樹等著他去復甦,四捨五入整個三界六道等著他去拯救。
仙盟根本不敢把他怎麼樣。
反正傾「翠鳥之巢」的力量,也不能把他一個就差一腳渡劫的化仙期大佬怎麼樣。
這人完完全全可以當個法外狂徒。
此題無解。
「日日?」
而南扶光搖搖晃晃站起來,擺擺手,像在回答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該回去了,突然想起今日出門看了黃曆,上面寫了『不宜外出『,我想我還是——」
見南扶光真的要走,宴幾安有些驚訝,畢竟她來的時候氣勢洶洶,這一次因由氣氛平和他沒有再用「關門放狗」那招,只是道「且慢」。
下一瞬便攔在站在門前的南扶光身邊,手指如蛇纏上她的手腕,她不可抑制地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