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出悲喜。
外面的雨又下成了水簾雨幕,這似曾相識的一天,區別是這一次他舒舒服服地半靠在榻子上,沒有被淋濕得個透徹。
殺豬匠:「哎。」
南扶光:「再無病呻吟就給我滾出去。」
殺豬匠:「外面的人快淋成落湯雞了,秋雨寒涼侵骨,化仙期就不會感染傷寒了嗎?」
南扶光:「……」
殺豬匠:「你不管管?」
「雲上仙尊曾以一劍接一掌,二次出手,招招殺招意圖廢我半生修為,當時他若得手,大羅神仙在世也救不了我,你以為金丹是你砧板上的肉,掉地了吃不成了,還能再買一塊?」
沒等那殺豬的回答,南扶光徹底放棄了那張無論如何疊不成想要形狀的記憶符籙,扔開了手裡做了一半的捕夢網,她深呼吸一口氣,近乎於一字一頓問。
「就站在外面淋場人畜無害的雨,稍顯狼狽,我就該流著淚衝出去原諒他?啊?認真的?你會算數嗎?」
……
桃花嶺,洞府外。
宴幾安很快便意識到洞府內的人絲毫不為他淋作落湯雞有任何動容。
「……」
睫毛下垂,雨幕中,雲上仙尊眼睜睜地看著一滴雨滴清晰從睫毛前端下墜。
緊接著他從懷中摸出一封信件類似的東西,信件是普通的紙幣寫成的,然而大雨卻並未淋濕這封信件……這引得洞府內,窗棱後正裝瞎的人微微眯起眼——拜修士極強五感所賜,隔著那麼遠的距離那麼大的雨,南扶光還是看見信件上面有「日日親啟」四字,是吾窮的字跡。
「凡塵界近日似有些不太平。」宴幾安道,「不看我扔了。」
南扶光噎了下,心裡把吾窮罵了個遍,有什麼事不能雙面鏡說,非要寫封信巴巴送來雲天宗山門又被攔在門外進不來,吃閉門羹難道很有趣?
她站起來給自己掐了個避水決,在外面的殺豬匠聞聲望過來。
這一幕似曾相識,南扶光猛然回想起在大日礦山曾經也有類似的一幕,在死去活來無數次後,某日得知宴幾安就在礦區一牆之隔的牆外,她跟殺豬匠說要去找宴幾安……
那次是她為數不多在殺豬匠臉上看到薄涼的鄙夷。
她放下掐訣的手,望著殺豬匠:「他手裡是吾窮的信。要麼你去拿?」
殺豬匠指了指自己,露出一個明顯莫名其妙的表情:「外面雨很大。桃花嶺沒傘。你覺得他會給我?還是覺得我能從他手裡硬搶?」
「……那我去了?」
「你在徵求我的意見?倒反天罡?」殺豬匠的臉上從莫名其妙變得驚悚,「早上除卻我取回來的包子你還偷吃旁的奇怪東西了?」
「……」
這才反應過來此番對話有多逆天的南扶光果斷扔下殺豬匠,出了洞府。
大雨被她施展的完美避水決沒有弄濕她一根頭髮,只是夾雜的涼風吹得她未挽起的頭髮一絲凌亂,至雲上仙尊跟前,她伸出手。
後者不像方才威脅她時那樣卑鄙,乖乖把信件放進她手裡。
南扶光拿穩信掂量了下,轉身要走。
此時手腕被人從身後握住,龍族本為蛇蟒同族,冷血動物向來體溫過低,再加上方才結結實實於秋雨下洗禮,此時那纖長有力的指尖扣住手腕,南扶光立刻被冰冷刺骨的觸感冷得打了個激靈。
「日日。」平日冷漠的嗓音里有不可多得的妥協與放低,「別走。」
南扶光轉過身,上下打量宴幾安,好像落湯雞啊,這輩子好像沒見過他如此狼狽。
他當然是故意的。
輕易意識到這點反而讓南扶光心中燒起了一把火,那火勢從虛無至燎原,她憋著這沖天火氣甚至開始生氣過去的自己:宴幾安敢這般肆無忌憚地擺出傻子都能看出的無腦套路扮可憐裝相,這到底是誰縱容的?
是她自己。
是過去總是跟在他身後,覺得自家師父天下第一好,未來道侶天下第一棒,無論他做什麼都會原諒的自己。
「還有事?」
清冷的聲音響起。
暴雨中,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望入雲上仙尊眼中,她毫不避諱,眼底一如他那日所瞧見,空無一物。
他曾經也悄悄期盼過那只是他的錯覺。
唇角輕輕抿起,在察覺到她旋轉著手腕試圖掙脫他時,宴幾安有些無措地收緊了手腕:「你說結契的事解除這件事,我不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