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那些紫色玄雷劈在淡金色的防護罩上,事實上第一下那防護罩就出現了裂痕,懸空在兩崖峭之間的雲上仙尊嘔出黑血,南扶光聽見身周一片倒吸氣音……
還有小師妹鹿桑窒息地尖叫,高呼一聲:「師父!」
第二道雷落下,防護罩裂痕龜裂變得明顯,半空中那抹修長的身影猶如暴風暴雨中的紙鳶猛地搖曳與下墜,當所有人準備衝上前救援,一道金光屏障擋在了他們的跟前。
一隻手扶掛於峭壁,再腳下借力重歸崖峭之間,宴幾安緩緩收回手,唇邊與下巴甚至衣袍前襟還帶著血跡,卻只聽見其聲音一如尋常,冷漠道:「都別過來。」
第三道雷,第四道,第五道,南扶光數到第一個「七」時,耳邊聽見仿若琉璃破碎之音,金光防護罩徹底碎裂,是宴幾安抬手用羽碎劍身,硬生生扛住第八道玄雷。
身邊的鹿桑早已泣不成聲,口中從最開始的「師父」到喚他「宴震麟」,山崖間另一股亂流升起,那風原本出現的悄無聲息,而後逐漸聚集,隱約可見紅色的火焰於風中間隙竄起……
那風與雲上仙尊周遭罡風完美結合,形成新的防護罩。
可所有的一切都無濟於事。
第十七道玄雷硬生生落下時,宴幾安看上去完全搖搖欲墜。
身上的道袍早已燒的七零八落,狂風中雲上仙尊向來一絲不苟的發也亂得可怕,南扶光在他幾乎就要墜落的第一時間比任何人都要快遞抽出了手中的青光劍——
事後復盤她這個動作很像大象路過時,螞蟻伸出一條企圖絆死它的腿。
絕望又幽默。
不遠處,龍吟震碎九霄,因為重傷不得不化作原身的雲上仙尊變作一條銀色巨龍,血肉模糊的巨龍半盤隱於山間,銀色龍鱗凌亂,龍血順著山崖峭壁往下流淌,模糊了「雲天宗」三字。
龍背脊之上,一雙薄翅猶如幼年蜻蜓即將長成前一般,毫無用處地畸形捲曲、無力耷拉著,充數著不祥的脆弱。
濃重血腥味撲鼻而來時,南扶光一條腿已經邁了出去。
「站著。」
身後低沉的嗓音淡如水。
「別動。」
南扶光震驚地回頭時,發現身後站著的男人面無絲毫凡人見頂級修士渡劫的震驚、驚慌或者任何一切的情緒,他臉上是空白的,前所未有的冰冷。
而南扶光竟為他的聲音有片刻的質疑,如被可攝魂寶器奪魄控制,前所未有強大的約束力將她定在原地。
……
南扶光未來得及多做思考這是因為她此時本就大腦一片空白,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當她被殺豬匠四個字硬控在原地,天空雷鳴電閃,暴雨傾盆而下,原本烏壓壓的天空至此如黑夜降臨。
當第數不清幾道粗壯的玄雷從天降落,身邊一道身影卻如火般撲了出去,伴隨著鳳鳴九霄,雲天宗小師妹髮髻被吹散,髮帶飄落間,她的長髮與道袍糾纏為一體——
她渾身燃起火焰。
精粹火焰至純熾烈,沖天的火光中巨大的鳥類祥瑞奮力拍打著羽翼向著盤垂於山峰的巨龍飛去,狂風撩起的火焰飛濺,火鳳煽動翅膀,落於山間,硬生生替那奄奄一息巨龍承上一道玄雷!
「神鳳!」
「是神鳳啊!神鳳降世!」
「小師妹在幫仙尊——」
人群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產生一陣騷亂,眾人眼睜睜看著神鳳應雷劫與真龍相擁於暴風雨雷鳴之間,本已絕望心中硬生生出一絲絲希望。
他們向任何能夠此時響起的祖師爺祈禱不遠處的真龍與神鳳能夠平安度過此劫——
直到天地風雲再變。
暴雨未曾停歇之間,忽然於雲天峰上空,烏雲帶著紫色閃電突然產生如歸墟海眼之漩渦,無數紫光交織於中心。
「最後一道應天雷劫。」
宗主謝從聲音難得帶著顫抖。
「他已接不下來,他會死——他們都會死。」
南扶光發現自己的腳下能動了,那些鑽入腦海深處的硬控與服從一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她動了動,掂量了下手中的青光劍,蠢蠢欲動。
而就在這時,她聽見在她身後很近的地方,男人慢吞吞地「哎」了一聲,並不是嘆氣,而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東西,繞有興致的一聲嘆息——
南扶光抬起頭,便看見遠處有一個非常意外的情況,當那最後一道比先前的雷劫粗壯十餘數,按照常理用一句「並未準備給人半寸活路」的應天雷劫落下時,於龍鳳之上,沙陀裂空樹枯枝之下,落下一抹籠罩於白光之中的身影。
那人似青年,一身白色松垮道袍,腰系紅帶,赤足,白色長髮飄散風雨中不濕不亂,五官余光中模糊不清,只可見其眉間一點紅。
他落於化作龍形宴幾安龍角之間,低頭查看它傷勢之後,抬起頭,對著那應天雷劫伸出手——
他用他的手硬生生接住了那道絕殺天雷。
……
當烏雲散去,雨後初霽,兩道彩虹如橋懸掛青雲崖與腳下懸崖峭壁之間,第一聲鳥語聲空明響起,站在懸崖此邊,眾人甚至未回過神來。
空山新雨後,空氣中瀰漫著泥土的清香,當南扶光跳上青光劍往青雲崖方向飛去,巨大的銀龍像是完全脫力,盤縮成一團轟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