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張了張口,對視上謝允星清醒的雙眸,一瞬間她悟到——
她這個師妹意志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正如別的仙女養靈獸。
雲天宗大師姐養豬。
雲天宗二師姐養鬼。
妙哉。
真的是一眼看得到頭的宗門未來。
「我現在還是覺得有點荒謬,以至於懷疑我其實是在做夢。」
南扶光面無表情地盯著謝允星那張清清楚楚寫著「大家閨秀兼乖乖女」的臉蛋——
「就像看見名列前茅的優等生某日突然叛逆期降臨在月中考核交了白卷,果然海水不可斗量啊,師妹。」
……
後半夜時大家都不太睡得著。
南扶光在石床上翻過來倒過去的烙餅,恨不得掰開兩個牢房之間的欄杆爬上謝允星的床,逼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或許是錯姐,她越想越覺得那個鬼修背影似曾相識,想破腦袋又想不出在哪見過。
那個殺豬的是對的,人家鹿桑之所以為神鳳還是有點道理,先不說她是不是什麼討世間萬物喜歡的善良公主——
至少她來雲天宗不過半載,宗門上上下下內門師兄弟姐妹她幾乎都能叫出名字,甚至可以對號入座其所屬分閣。
光這一點,南扶光就不太行。
一個人看三回她都不定能記住那人長相,見四回記不住人家姓什麼……
更別說一個模稜兩可的背影。
抓耳撓腮地努力回憶,就在這時南扶光聽見牢獄外傳來窸窸窣窣響動,她翻身看去,眼睜睜地看著兩團圓滾滾的生物瘋狂撕咬著滾進牢房。
其中蹦躂著四條蹄子,肚子拼命顫動的粉色肉團是壯壯,另外一團毛茸茸的玩意,居然是那在南扶光默認早就是別人家的開明獸幼崽——
此時,壯壯正發出惱火的「呼嚕」聲。
開明獸幼崽這段時間長大了些,光站著就比壯壯高出不少,此時被壯壯瘋狂「呼嚕」,九個腦袋扭動著狀態各異,也在氣勢洶洶地沖豬仔哈氣。
它們互相拋接著一個什麼東西,壯壯忙碌在九個腦袋之間,拼命想要抓住空擋搶奪那被拋接的東西。
南扶光碟腿坐在牢房中欣賞了一會兒動物世界版的老鷹捉小雞。
直到龜龜的一號腦袋把原本含在嘴裡的那東西扔給九號腦袋時,此時,徹底不耐煩的壯壯一屁股懟在前胸,開明獸猝不及防連續後退數步——
被拋接的東西拋飛了,「啪」地一下撞在牢房的欄杆上,發出碎裂的聲響。
南扶光掛在唇邊看熱鬧的笑容,也在看清楚那東西是什麼時,戛然消失。
那是她的雙面鏡。
是去年她花了兩個月月俸省吃儉用才買下的、她甚至花了三個中等靈石請吾窮給鏡面貼了個防摔膜的雙面鏡。
現在南扶光覺得自己也碎了。
僵在石床上,眼睜睜看著壯壯得意地撿起她的破碎版雙面鏡,噔噔噔經過因為有九個腦袋太過於龐大以至於擠不過牢房欄杆的龜龜,獲得了這一場莫名其妙比賽的勝利。
它拼命擠過欄杆,連蹦帶跳蹭到南扶光身邊,興高采烈地吐給她一個碎裂的、沾滿豬與開明獸口水的、手感溫熱的雙面鏡。
南扶光用兩根手指翻開黏糊糊的雙面鏡……
發現雙面鏡是接通狀態時,她發現自己已經麻木到甚至不再為此感到意外。
這一下除了雙面鏡本身破碎,她的話費也破碎了。
「說說你的心路歷程。」南扶光語氣十分沉痛,「你怎麼想著能讓一隻豬和一隻剛孵化的開明獸幼崽充當跑腿給我送貴重物品?」
雙面鏡裂痕絲毫沒有影響到畫面中人的顏值。
此時此刻,他正懶洋洋地靠在一道石牆上,頭頂是一輪皎潔弦月,高大英俊的男人半張臉藏匿在月光所投下的陰影中。
他抱著胳膊,似笑非笑:「我進去好像有點太顯眼了吧?」
「這兩個就不顯眼了嗎?」
南扶光調整了下鏡面,給他看了眼身後又打成一團的兩隻不省心的玩意——
貓毛和豬毛飛得漫天都是。
謝允星正從隔壁牢房伸手,一隻揪耳朵,一隻揪尾巴,試圖分開它們。
「剛開始只有壯壯,小白眼狼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搶了雙面鏡叼著就跑,可能是想你了。」殺豬匠淡道,「你呢,想越獄嗎?」
他兩句話連在一起說的。
就好像它們有什麼必要關聯性。
可能在他看來「白眼狼靈獸想前主人」和「月色正好let's越獄」是完全同等級的事。
南扶光啞口無言,要不是確信謝允星能聽見,她又想罵他腦子有泡了,動了動唇,沒罵出口,卻發現男人雖然表情輕鬆,語氣自然……
但眸中,還真是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