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催促謝晦:「看什麼看,你快點。」
謝晦撇撇嘴:「你站那能看到什麼?」
南扶光:「築基期少操心金丹期的事。」
謝晦翻了個大白眼,彎腰用手中的香點燃那極短的引線——
果不其然那線燒的極快,下一瞬就有震耳欲聾的聲音在耳邊炸開,謝晦被炸地兩眼冒金星,頭髮都豎起來。
他回頭想罵南扶光,一扭頭卻發現站在樹下的人不見了。
絢爛的花火沖天,飛到很高的地方綻放,照的雲影中的沙陀裂空樹枯枝也仿若開出了極致美麗的花朵。
桃桃高呼著「明年今日」與周圍的人相擁,她高呼「大師姐呢誰看到我大師姐了」,又與眾人互道新年祝福。
樹蔭之後,南扶光直起腰,深深呼吸一口夾雜著冰雪氣息的冷空氣,卻被鼻腔之中的血腥氣息嗆得再度彎下腰。
此時身後,被譽為「花聖」的、每個煙火花筒中最中央、最震撼、最美、最高的花火升天,「砰」地一聲於夜空盛開。
一瞬被照亮的視野中,南扶光看見腳邊猩紅的血液里有碎裂的臟器組織。
她停頓了下,抬手揩去唇邊的血液,牙關卻止不住地打顫。
直起腰,眼前多了個人。
沒人知道他何時出現,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大搖大擺通過眾人視線來到她的面前。
身披黑色大氅的男人如一座山穩當站立於面前,垂眸望來時,黑眸深邃且沉默,所投下的陰影將她籠罩,天空煙火的光亮卻照亮他英俊剛毅的面容。
「這場修仙問道的遊戲是時候結束了。」
他嗓音淡然道。
「走吧,回去了。」
第148章 等等再死與現在就死
理論上來說, 金丹期以上的修仙入道人士有兩條命。
所謂「金丹」乃築基期之後,體內蘊涵天地靈氣於識海結丹而成,正如妖仙內丹,金丹結成後, 修士往後的每一次修煉境界, 都是在修這顆丹。
正常情況下, 他們生、老、病、死,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會帶著這顆識海金丹羽化登仙——
但偶爾也會有不正常的情況。
比如南扶光此次秘境遭遇。
數日前,秘境中, 她親自操持著讓無幽的第九十八劍捅在她的心臟經脈, 若換做普通修士, 一命嗚呼幾乎是既定結局。
但好就好在,她身體內還有一顆完整的金丹, 只要碎了這顆金丹, 讓金丹所蘊含的畢生修為靈力盡數放出, 續命經脈,如此孤注一擲,她便有活命的可能。
——代價是從此她與尋仙聞道之途再無緣分,只能安心地做一名身強體壯的凡人。
所以當渾身是血的她被殺豬匠從秘境中抱出來的時候,無論是殺豬匠還是宴幾安只是看一眼她的情況就知道, 這金丹和她的命,基本只能二選其一。
在那四面漏風的土坯小屋內, 將氣若遊絲、奄奄一息的南扶光放在小床上, 從她胸腔內流淌出來的血迅速染紅了整張草蓆墊。
男人抬手,指尖颳了刮她冰冷的臉側,而後以過分冷靜自持的果斷, 伸手向她識海金丹處探去。
是跟來的宴幾安從後捉住了他的手。
對於大部分修士來說,要碎了金丹、耗費前半生修為來換取苟活一命,從此淪為凡人,他們寧願就這樣死去。
所以宴幾安猶豫了。
但殺豬匠卻是從頭至尾不認為這件事是個選擇題。
「再耽誤血都流幹了。」他頭也不回淡道,「這草蓆倒是正好用來裹一裹,風光送葬。」
若是此時有外人在,大概也會驚訝那目無塵埃的雲上仙尊也會有這般雙眼泛紅的時候,開口時,他嗓音沙啞得可怕。
「南扶光一生任性要強,為爭宗門第一,為爭修為進階,在意靈骨靈根不夠精粹上層……」
眼前浮過她那些字體凌亂的日記稿紙。
宴幾安停頓了下。
「她不一定會做碎金丹保命這個選擇。」
「哦。」
耐心聽他廢話完,殺豬匠笑了笑,笑意沒達眼底。
「那很遺憾這事她說的不算。」
「她會怪罪你。」
「你這麼怕她怪罪還不得把怪罪她的事做了個遍?讓她去死這件事倒是意外的挺堅定。」
就算沒長耳朵都能聽出男人話語中毫不掩飾的嘲諷,宴幾安看似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木著一張臉站在床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