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宴幾安有什麼動作,她又不會真的不關心。
於是這會兒她慢吞吞從裡間挪出來,今天早上她得到了一點蓬萊島的好消息,他們告訴她,她的金丹沒有碎得徹底,還有修復的可能,她不會成為一個徹底的廢人。
鹿桑想要告訴宴幾安這個好消息,正巧現在也開口和他說話了,就準備一起告訴他。
沒想到當她挪到外面,只來得及看到雲上仙尊匆忙離去的身影——
他連推輪椅的外門弟子都沒叫,自己操控著那木輪椅便往外沖。
「夫君?」鹿桑愕然,「你怎麼了?」
宴幾安臉上第一次有了那種痛苦的表情,哪怕他被宴歧切下龍角的屈辱也沒讓他這樣:「她要走。」
「誰?誰要走?……南扶光?」
宴幾安沒理她,還在往外沖,鹿桑小跑幾步一把捉住他的輪椅:「話說清楚再走,南扶光要走去哪裡?是要下山?她都要嫁給宴歧了那下山不是很正常麼?你管她那麼多到底想幹什麼?」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哪一個部分讓激到了宴幾安。
無形的劍氣四溢,對於重傷中的鹿桑來說足夠她喝一壺的,她被震得當場踉蹌狼狽後退數米——
她驚訝地瞪大了眼:「宴幾安?!!!」
可是被叫名字的人頭也不回,迅速消失在了她的視野中。
……
雲天宗的承官閣就在姻緣樹的旁邊。
這地方人煙稀少,平日裡甚少有人出入,因為它僅用作存放雲天宗內門記名弟子的親緣錄。
親緣錄是從個人命薄星盤分出來的一個分支。
顧名思義,它記錄了對應人物的一切關係網——
像是雲天宗歷代的宗主即位、長老任命或者是各閣收人,都會在正式的儀式術法生效後,把相對應的關係變化,自動顯化在親緣錄上。
正如南扶光將姻緣樹上的姻緣牌取下來砸爛,在她的親緣錄上,「定親結契者:宴幾安」一行字就會變灰黯淡,假以時日,或許過個三五十年,這行字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宴幾安一掌粗暴揮開承官閣的門,有些氣喘地出現在門外,他一眼就看見了背對著他,站在窗棱邊的人。
他數日未見之人。
陽光從窗外撒黑暗的房間內成為唯一的光源,光暈之下可以看見空氣中飛揚的粉塵,南扶光就這樣身披這樣柔和的光站在那,春日的光芒照亮了她小半張臉。
聽見動靜,她有些驚訝地轉過身,手中果然握著她自己的那塊親緣簿。
目光在看見宴幾安的一瞬搖曳了下,明媚的光又猶如風中的燭光瞬間熄滅,她挑了挑眉,問:「你來做什麼?」
「這也是我想問你的問題。」
宴幾安並不想每次和她見面都是吵架,他早就疲倦也厭倦了這件事。
但正如上輩子南扶光所言那般,他們就好像是討債與還債的關係……重要的是說好的還債那人還得也不太誠心,說話不太算數,所以他們之間充滿了不情不願與怨念,好似總也沒有一刻安生。
「你手裡的是什麼?」
宴幾安的聲音低沉中帶著隱忍的沙啞,他問南扶光。
後者抬了抬眼,還真是一點也不心虛的給他搖晃展示了下手中的東西,是南扶光自己的親緣簿,所以她那麼理直氣壯:我拿自己的東西,犯得著你一臉陰沉的來管東管西?
宴幾安幾乎猜到她想做什麼,於是臉色更加難看:「你這是什麼意思?嫁給宴歧覺得自己了不起了,準備拋下過往的一切?把它放回去。」
印象中,哪怕是教導她練劍時,他也很少用這樣嚴厲的語氣。
南扶光一臉嘲諷,完全不在意的瞥了他一眼。
宴幾安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收緊。
「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南扶光突然開口,「按照道理上一世,你那些拿得出手的劍法無一不是我一招一式掰開來揉碎了講給你聽的,我怎麼著好像也算得是你師父。」
她笑了笑:「結果這一世,你的名字反倒被刻在了我的名字上,成為了我的師父……這不是倒反天罡?」
宴幾安抿緊了唇。
他眼睜睜的看著語落之後,南扶光從腰間乾坤袋裡掏出了一把匕首,雪光鋒銳的刀劍,對準了她手中的親緣牌上——
宴幾安感到一陣惶恐的暈眩。
他已經知道她想做什麼了。
他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再也顧不得雙腳鑽心的疼痛,蓬萊島那邊千叮萬囑無論如何這段時間不可下地長時間自行走路的醫囑也忘記在了腦後——
當輪椅「哐」地重重砸在地上。
南扶光眼前人影一晃,下一瞬她就被重重踉蹌撞過來的人狠狠撞在了牆上,狠狠磕了下痛的她眼冒金星,冰涼的指尖纏繞上了她握著親緣簿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