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鋼筋水泥的高樓林立,人行道上綠燈的行人擦肩洶湧,與車內瞬間的安靜形成鮮明的對比。
「宴歧對你說了什麼?讓你離開我,跟他走?」
疑問句的句式,卻是肯定句的語氣,宴幾安的語調充滿著冷嘲譏誚。
「他當著你的面詆毀我,說只要有我在你永遠不可能找到那棵樹,他是在騙你。」
紅綠燈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所以宴幾安乾脆的掛了空擋,手此時此刻只是松松的搭在鍵盤上,目視前方,他語氣很淡,一口氣說完。
「可以給你很多錢,支持你的一切工作,就像遛狗的時候總要在前方搖晃著零食袋,哄騙你開心起來,邁開步伐奔向他……但實際上,你永遠不會真正得到他手中的那份獎勵。」
宴幾安告訴她。
「來阻止你找到那棵樹的人是他,並不是我。」
南扶光完全被說的雲裡霧裡。
而此時,宴幾安轉過了頭,望著她。
前方城市燈光璀璨仿若映照在面前這張年輕而俊美的臉上,黑色的雙眸在這一瞬異常的明亮,宴幾安道:「日日。你本來就該屬於我的。先來的人是我,先動心的人是我,他不該搶走你。」
南扶光不知道宴幾安在誰那知道了她的小名。
可能是她那迫不及待要把她嫁出去的父母。
當面前年輕人過分冰涼、車內空調花了二十來分鐘都沒捂熱的指尖划過她的耳廓,她整個人像是被定格了一樣,突然覺得車內過分的昏暗。
難以言喻的溫度伴隨著曖昧在滋生,她的呼吸變得很輕,面前的人再完美不過了——
年輕有為,英俊多金,冷漠外表下可能是有情緒穩定的內核。當他從天而降,斷層式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很像老天爺雙手捧著送來的一份甜蜜禮物。
但當他觸碰她時,她內心非常違和的有一絲抗拒飛快的掠過。
那速度太快,她把握不住。
所以隔著中控扶手,駕駛座的人將她一縷長發別至耳後,俯身吻過來時,她並沒有及時躲開。
窗外有路人看見了停在斑馬線邊的豪車內的互動,驚呼與欣喜讓他們的腳步緩慢甚至停下來,笑著鼓掌為他們送上祝福。
……哪門子的祝福?
——紅燈倒計時十秒。
冰冷柔軟的唇瓣輕輕壓在她的唇瓣上,伴隨著完全陌生的氣息和淡淡的古龍水香,南扶光從來沒聞到過這種味道。
光是簡單的唇瓣相貼,南扶光卻覺得好像被蛇親吻。
細膩卻涼涼的觸感和她以為接吻會有的感覺完全不同,她煽動著睫毛,感覺到自己的睫毛掃過宴幾安的睫毛,甚至有一瞬間的交錯打架。
——紅燈倒計時七秒。
前方兩座高樓之間的盡頭大概是某個廣場,正在舉行什麼慶典活動,「砰」地一聲一朵巨大的禮花綻放,像是夜空中突然綻放的曇花。
紅色、藍色的光芒交織,在貼過來的人越發溫熱的鼻息中,南扶光有些倉促的轉開了頭。
她來不及抬手擦嘴,只是下意識地一轉頭,緊接著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在盛開後即將燃燒殆盡的煙火照耀下,她看見白雪形成的霧色中,一棵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蒼茫古樹,在遠處高樓之中拔地而起。
原諒她詞語匱乏,無法準確的描述那一棵樹。
從她的方向,她並不能看到關於那棵樹的任何體積概念,就好像一隻螞蟻來到了展示藍鯨的水缸前,當它抬起頭,能看到的充其量只是藍鯨魚翅上的一顆藤壺。
那棵樹不可能屬於這個世界。
它粗壯的樹幹藏於雪霧中,沖天入雲,不見盡頭。
煙火光芒時而照亮它樹幹的一隅,覆蓋著青苔或者別的什麼爬藤植物纏繞,樹藤就是螞蟻眼中已然震撼的藤壺。
——紅燈倒計時三秒。
街道上的人來人往,沒有任何一個人轉過頭為那個憑空出現的龐然大物感到震驚,他們說說笑笑著穿梭於街道,就好像……
這一秒和上一秒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任何的區別。
他們看不到那棵樹。
——紅燈倒計時一秒。
南扶光瞠目結舌的轉過頭看向宴幾安,在她緩緩睜大的圓眼中,後者大概是因為證明了自己所說的話所以挑了挑唇角,正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