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你的忠實粉絲,來看看你,好久不見,怎麼樣?」裴跡笑著與他握手,又給人介紹,「這位是寧遠,為了買你的畫,可是『傾家蕩產』了。」
CC順著裴跡的視線,落在風衣口袋處,哈哈的笑出聲來,「沒辦法,當地特色。這不是我的聯名款外套嗎?哦,是兩年前發行的——嘿,你真的超喜歡我,對不對?」
寧遠忙不迭的點頭,恨不能把目光黏在人臉上,片刻後,他又垂眸去看那雙手,肉眼可見的沾染了顏色,還未清洗褪色乾淨。
就是這樣略顯粗糙的一雙手,創作了一幅幅令人嘆為觀止的作品,那些被打上暗黑烙印的作品背後,恰恰是向死而生的追求,一如縫隙中擠出來的一縷陽光;有什麼直逼靈魂,那是寧遠好奇而拼命探索的命題。
關於死亡,關於存在,關於愛i欲,關於殘缺與完整——那是他在寧家羽翼庇佑中,從未捕捉到的東西。
實在是太好奇了,抑或因陌生而直抵心魂的恐懼……因而,寧遠所投身的藝術之中,盛放著更複雜的寄託。
如CC那副未完成作品中的角落裡,大片而肆意灑落的陽光之下,一小塊純粹的陰影。既不是畫面主體,也不會著重釋放筆墨。構圖隨意,似無關緊要的存在著,卻又無法抹去。
所以,寧有為和寧川、甚至寧顏,都默允他的折騰、驕縱,突發奇想的叛逆,讓人在自己眼皮子裡下工作,設計那些有意為之的小小苦頭,直至讓寧遠更接近這個世界本源的樣子。
全然陌生的生活,有快樂,痛苦,委屈,不如意;擊破被托舉而構建的夢幻泡沫,走近真實的人間。
CC見他轉移視線,盯著牆壁上那副半成品看,便道,「沒有靈感的一副作品,忽然覺得厭倦了,你懂的,創作,有時候,本身就令人厭倦。就像不停地燃燒、燃燒,卻被驟然而來的暴風雨熄滅。」
寧遠微微皺眉,「暴風雨?」
「是的,是的。」CC重複著那一個詞彙,作出水流的擬聲,又激動道,「Storm、Storm、Storm,然後我感覺,我的靈魂被澆滅了,又或者,成了一個被抽空的可樂瓶子,沒有氣泡,不會沸騰,變成一灘死水,屍體什麼的……冷卻了,就無法拿起畫筆。」
寧遠愣神片刻,忽然感覺被什麼擊中了,恍然大悟道,「對,是暴風雨。但是當你走到窗前去看的時候,天氣非常晴朗,只有你知道,這是一場暴風雨,就在此刻。」
CC激動的給了個破音的「YES!」
兩人知己相逢似的,迅速達成一致,將目光投向畫作,靜默的凝視。
裴跡站在一旁,盯著那幅畫抱胸沉思,眉毛擰成麻花似的……他怎麼也沒想明白,那一段繞口令似的抽象表達,寧遠到底是怎麼對上謎底的?
而且,這畫面風平浪靜、春暖花開的,怎麼就跟暴風雨扯上關係了?
他的困惑嘶聲和兩人的心境格格不入,三秒鐘後,兩人同時側頭,隊形一致的用一種「孺子不可教·您回家算數去吧」的目光瞅他,顯然對他的藝術修養產生了嚴重質疑。
裴跡:……文理分家的意義,大概就在於此吧。
「我放棄了。」CC道,「這幅畫。」
寧遠著急,「那也太可惜了!」
「那什麼……」裴跡輕咳一聲,試圖提出自己的意見,「我好像聽懂了一些。CC,你是說你沒有靈感了?而寧遠又剛好理解你的意思,既然你們如此契合,不如……共同創作?」他微頓,迅速從寧遠神情中捕捉到強壓的喜悅,於是繼續說下去了,甚至補充了一點兩人的『加密暗號』,「說不定,這幅畫還能拯救,成為一副出色的作品——暴風雨、可樂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