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寧遠拿指頭替他抹了下臉頰,又那指背輕蹭了人的睫毛,順便用手胡亂在人胸口抹了抹。
水痕在光影下,透著亮,再配上裴跡頰上那一抹不知是慍怒還是羞赧浮起的詭異顏色,如質地堅硬的雕塑生了柔情。
——怪不得,剛才太冷了,人和畫離得太遠了。
——只有被這樣蹂躪過的裴總,卸下面具,才顯得生動。
寧遠顧不上裴跡的微妙神情,自顧自的小跑坐回去,迅速拿起畫筆來,借著奔涌的靈感,一筆一筆將色彩塗抹均勻,直至人物躍然紙上。
他實在認真,連目光都接近痴迷的程度,如盯著一副經由自己之手所構造的絕世藝術品,強硬的掠過裴跡身體的每一寸。
於此刻,那燈光下靜默佇立的,是被定格的靈感。
裴跡感覺流動的水珠逐漸乾涸,似乎是被強烈的視線烤乾的。濕潤逐漸變得粘稠而濃郁,九月的法國突然落下一場雨,濕漉漉的捲起桐葉、掀起涼風,在心底惹出難堪的喧囂。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寧遠盯著他,目光似乎穿透身體,在試圖捕捉這副造物天賜的作品內核……那是怎樣的滾燙?在逐名逐利的生意場裡,隱忍克制著對人間煙火的期待,用一副淡然的姿態,掙扎。
寧遠盯著人肩膀上的一顆紅痣,久久失神。
他不由感到困惑,自己所看到的,真的是裴跡嗎?
第24章
裴跡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只知道,他盯著自己看,眼神熱辣痴纏。但奇怪的是, 自己將視線迎上去, 那小子就淡淡的轉了眸……是在看他,又不想看他。
寧遠提醒那位神態微妙變化的模特,「累了麼?休息一會兒吧。」
「還好。」裴跡謹慎問道,連指頭尖都不敢亂動, 「你手感……怎麼樣?」
寧遠沒回答,筆刷又輕快的塗抹一陣後, 才忽然停住。他重重的嘆了口氣, 抬眼瞧著裴跡, 回答道,「已經很好了, 但總感覺哪裡還可以更完美。」
他說著, 再度仔細打量裴跡, 見他身體上的粉色已經消褪無幾,便道,「水珠也幹了,人也僵硬了……好不容易捯飭出的那點生動, 全沒了。」
裴跡壓低的眉眼沉而厲, 望向人的視線卻顯得無辜,「那要不……你再澆一遍?」
為了寧遠的藝術創作, 他倒也豁得出去。
「不了。」寧遠擱下筆, 盯著人慾言又止的嘆氣, 「你先休息會兒,我再整理一下思路。」
直到裴跡鬆懈姿勢, 伸手扯了條浴巾裹在腰間,寧遠才問,「裴跡,你就沒有什麼……」話說到一半停住了,似乎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詞兒來提示他。
裴跡對他嚴謹的藝術追求產生了困惑,「什麼?」
「就是……你得有激情,像一個生動的人。比方說,你的內心,對什麼事兒感到強烈的情緒。」寧遠提示,「一些強烈的憤怒、喜悅,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