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的兩隻水亮眼眸,許文壺的嘴角情不自禁便往上翹了不少,啟唇忽然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他猶豫了下子,再看她,便說:「桃花,你真厲害。」
「啊?」
「熬了這一晚上,眼裡連多出的血絲都沒有。」
「……你趕緊走吧。」
「那桃花趕緊歇息,我去了。」
許文壺拽起昏昏欲睡的興兒,貓叼耗子似的便將人帶出去了。
李桃花的困意卻沒了。
早秋未消的暑熱讓她心煩意亂,她眨巴著兩隻眼,悶聲悶氣地嘟囔:「腦子有病一樣,哪個正常男人會夸姑娘眼裡沒有血絲是樁厲害事情。」
忽然,她回過想來,轉頭看了眼許文壺離開的方向,喃喃自語道:「這個呆子不會是想誇我眼睛漂亮吧?」
似有道微風輕輕迎來,吹亂了她額上的碎發,連同眼底波光也跟著盪了盪。
「嘁,誇人都不會夸,還讀書人呢。」
李桃花抬著下巴數落完不在場的某些人,再趴下閉目養神,嘴裡便不自覺哼起歡快的小曲兒。
約過了有半盞茶的工夫,她的困意逐漸襲來,意識模糊之間,正要睡著過去,耳邊便忽然炸開一聲大哭。
「栓子!我的孩子啊!」
柳氏從夢中驚醒,崩潰不已,哭得撕心裂肺。
孫二抱住妻子安撫許久,沒把人安慰明白,自己也跟著哇哇大哭,兩個人較著勁的比誰聲音高。
李桃花又頭疼又無奈,只能清了清嗓子,用比那二人都大的嗓音大吼道:「夠了!別哭了!孩子還要不要找了!」
柳氏與孫二頓時息聲。
李桃花倒了大碗涼水,一口飲盡,解渴的同時,精神氣也被提了起來。
她抹了把嘴,對那哭成漿糊的夫妻倆道:「睡飽了沒有?不睡就爬起來,跟我一起到村里繼續打聽栓子的消息。」
聲音發出去,好比一顆定心丸,柳氏和孫二不哭也不愣了,下床套上鞋便準備隨李桃花出門,眼巴巴要把兒子找回來。
李桃花對這二人的反應既欣慰又心酸,在內心嘆了口氣道:栓子我求求你了,你可一定要平安回來啊,不然你爹娘以後可怎麼活。
*
初秋午後的日頭格外毒辣,比夏日更勝三分,李桃花走在路上,沒多久便走出了一身的汗,臉頰被熱汗打濕,愈發白裡透紅,面若桃花。
她和柳氏孫二經過虎頭家門口,門是開著的,虎頭正在院子裡用熱水褪雞毛,嘴裡還不停罵著孫二,說打人就算了還不招待著喝碗雞湯,有什麼大不了,一隻雞而已,誰吃不起了一樣。
孫二故意咳嗽了兩聲。
虎頭背影一僵,訕訕轉過頭來,看見孫二那張黑似鍋底的臉,心虛地笑了下子,「老二哥,你怎麼……」
後面的字還沒說出來,虎頭注意到孫二夫妻身邊的李桃花,兩眼放光,張開腿便往門外邁去。
「姑娘是我啊,咱們上午見過,你還記不記得?」虎頭跑到李桃花跟前,語氣殷勤不已,若非有柳氏和孫二擋著,半個身子都要貼到李桃花身上。
李桃花對這類把心思寫在臉上的人向來沒什麼好感,當著夫妻倆的面又不好發作,便不冷不熱地道:「哦對,是你啊,我想起來了,你不就是上午差點被孫大哥用糞叉捅穿屁股的那個人嗎。」
虎頭嘿嘿發笑:「那都是誤會,我老二哥不會與我一般見識的,你們那邊怎麼樣了,栓子有下落了嗎?」
孫二沒好氣地推了他一把,「我們兩口子就在這裡,你不問我們倆,和人姑娘胡亂搭什麼話?」
「老二哥說話就說話,動什麼手,我不就是多說兩句話嗎?」
李桃花怕他倆又打成上午那樣,便忍著厭煩對虎頭說:「暫時還沒,不過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栓子這兩日就會有下落的。」
虎頭只顧看她的臉,看呆了一般,點頭如搗蒜,「是,你說的是。」
李桃花忍不下去,拽起柳氏便要走去別處。
「姑娘!」虎頭忽然出聲。
李桃花轉過頭,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虎頭笑道:「也沒什麼,就是想問你個事兒。」
「你問便是。」
「我想問你今年多大,老家哪裡的,有沒有婚配,家裡有幾口子人。」
這下不僅孫二急眼,連柳氏都往地上啐了一口,對他怒道:「我看你是想媳婦想瘋魔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什麼人都敢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