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用手抓住魚的身體,先把鱗片刮掉,然後沿著脊背,把魚肉一片片割下來。這個時候魚會掙扎得很厲害,但隨著血越出越多,它的力氣也會越來越小,當把最後一片肉割下來,它就已經徹底掙扎不動了。那個時候,白生生的魚骨包著魚的五臟六腑,手掌下感受到它微微的抽搐,有趣極了。」
他閉眼,享受其中。
張英抱緊了張秉仁的腿,哭著道:「爹,我害怕……」
張秉仁滿臉血淚,還在不斷哀求楊善。
楊善睜眼,淺淺掃了張英一眼。
兩邊隨從會意,立刻便將張英從張秉仁腿上強行扯拽開,送到楊善面前。
楊善伸出手,落在了張英的臉頰上。
張秉仁見狀心如刀割,不禁一改軟弱,破口大罵:「閹狗放肆!你有種便將我千刀萬剮,若動我女兒一下,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楊善對張英道:「今日,我教你殺魚。」
他忽然強扯張英入懷,隨手拿起隨從遞上的弓箭,用張英的手拉弓上箭,對準了張秉仁。
「不要!」
張英尖叫的瞬間,箭矢脫弦而出,射中了張秉仁的大腿。
張秉仁疼到昏厥,只有嘴唇翕動,斥罵楊善:「閹狗不得好死,放開我女兒……」
張英掙扎不動,苦苦哀求道:「求千歲大人放過我父親,若……若您一定要他性命,求您讓他安生上路,起碼,不要借我的手殺他。」
話音未落,楊善搭弓上弦,眨眼之間第二支箭矢已射出,正中楊善的右眼。
血流如注。
「我求您了,放過我和我爹!」張英哭喊哀求。
楊善動作輕緩從容,漫不經心地搭上第三支箭,第四支……
一直到第十幾支,張秉仁全身布滿箭矢,只有心口乾乾淨淨,微微上下起伏。
沒死,但已經生不如死。
楊善好整以暇,再抽起一支箭矢,用張英早已僵硬的手,拉緊弓弦,對準了張秉仁的左眼。
就在箭矢發出的瞬間,張英突然尖叫一聲,握弓的手猛然一沉,掙脫開楊善的控制,發出的箭也往下低了幾分。
一聲悶響,箭正中張秉仁還在跳動的心口。
同時,張英的嘴裡嘔出一大口血,血水往下流淌,正滴落在楊善的衣袖上。
楊善鬆開了她,她的身體便徑直癱軟墜地,抽搐幾下便再沒了動靜,只有兩隻眼睛瞪得渾圓。
隨從檢查過後,對楊善道:「回大人,是咬舌自盡。」
楊善抖了下衣袖,將沾血的弓順手扔掉,看了眼張秉仁的屍體,道:「明日傳出消息,儋州知府張秉仁因舟車勞頓,突發舊疾,於八月十四夜晚暴斃。」
第117章 歸位
血越漫越多, 蜿蜒分散開時,如無數條小蛇朝四面遊走。
彈指之間,兩條性命。
李桃花忘了恐懼和害怕, 只感覺全身冷到失去了知覺,直到裡面的人已經撤離,她才緩慢回神, 轉頭去看仍在出神的許文壺, 小聲地說:「許文壺,許文壺……」
許文壺死死盯著裡面的兩大攤血跡, 以及屍體被拖走時留下的濃烈痕跡,半天沒有反應。
李桃花又叫了兩聲, 有點急了,乾脆抬高了聲音說:「許文壺我手疼!」
許文壺哆嗦一下,似魂魄歸位, 總算鬆開了她的手。
李桃花有許多話想說, 憤慨的悲傷的,多如洪水一般,沉重又苦澀。可等開口, 她看到許文壺慘白的臉色, 便什麼都說不出了, 只問他:「他們都走了,咱們走嗎?」
許文壺的眼睛仍舊對著那兩攤觸目驚心的血紅, 半晌過去, 才怔怔點了下頭。
*
更深露重, 夜霧迷濛。
李桃花與許文壺並肩走在街上,默契地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李桃花再也受不了這瘮人的安靜,方開口, 有些小心地道:「許文壺,你……你現在,還想知道那個答案嗎?」
張秉仁到底是不是宋相的人。
許文壺的步伐踉蹌,路面平坦,他卻深一腳淺一腳,開口時,說話聲音平靜中帶著余顫,「不重要,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什麼,他也不知道。
在他目睹兩條性命消逝在他眼前之後,似乎什麼都不重要了。
等到太陽升起,這條空蕩的街會走滿了人,所有人都會為迎接中秋佳節的到來而歡欣雀躍,死了個官員而已,還是病死的,沒有人會因此而感到驚愕,大家都忙著為節日奔波,為世俗奔波,誰會為之駐足?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