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越來越亂,似是無形中生出許多雙大手,將他往大相國寺里拉。
許文壺不敢再猶豫,對衛兵道過謝,牽著騾子,毅然決然出了角門。
*
「唔……唔唔!」
兩扇房門被踹得搖搖欲墜,涼風一吹,噼啪作響。崔顏光被五花大綁在床上,四肢固定床角,身體成了個毫無尊嚴的「大」字,嘴裡還被一個冰涼梆硬的牛肉包子塞個嚴實,狼狽難以形容,哪裡還有世家公子的氣派。
他努力仰頭,怒瞪房門方向,無聲地咒罵著。
房門處,李桃花扶門站起身體,努力搖晃了兩下頭,試圖將體內殘留的藥勁一併晃出去。
「許文壺,你個王八蛋。」李桃花攥門的手用力到極致,骨節都泛著白,咬牙切齒,殺氣騰騰。
「你等著,等找到你,姑奶奶我玩兒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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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蔽月,夜風寒冷,狹長的小路從山下綿延至村莊,陰森空蕩,活似白無常嘴裡那條懸掛的長舌。
眼見就要到家,許文壺的呼吸急促許多,克制住向前奔跑的衝動,轉而仔細聽起周遭的動靜。
這一路興許是他運氣太好,並沒有遇到肆虐的活死人,倒是遇到不少安營紮寨的官兵,顯然是宋驍下的命令起了作用。
但他仍要謹慎。
萬一突然衝出來一個張著血盆大口的傢伙,他可就不能回去見桃花了。
如此想著,許文壺離村子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他身後的騾子突然發起狂來,嘶鳴著就要逃竄。
許文壺沒抓緊韁繩,任由騾子掙脫束縛,撒蹄而去。
他輕舒口氣,未感到過多可惜,兀自走入村子裡面。
月光朦朧,光線昏暗,周遭萬籟俱寂,連本該有的犬吠聲都沒有一下。
許文壺剛要心生古怪,一陣寒風撲來,捲起濃重的血腥氣。
許文壺懸著的心徹底死了,連忙往村里跑去。
站在村口往裡一看,只見原本乾淨的村路躺滿了屍體,而且死狀慘烈。有的沒了胳膊,有的心口被掏個窟窿,還有的被啃沒了半張臉,剩下的半張臉則布滿牙印。
他借著月光放眼望去,一路皆是眼熟面孔,原本能說會笑的血肉之軀,此刻全部爛在泥里,冰冷沒有生氣。
這個生養他的小村落,成了一座人間煉獄。
第130章 歸位
冷風從許文壺的鼻子灌入身體, 刺骨的寒意傳遍他的全身,冷得他手腳僵硬,唇齒打顫。
他試圖叫出那些屍體的名字, 喉嚨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音。
突然,他抬頭望向家的方向,邁開僵硬發抖的腿, 大步跑去。
數不清踩了多少具屍體, 許文壺一路跌跌撞撞,沾了滿身的血污, 終於到了自家的大門外。
漆黑大門緊閉,血盆大口似的屹立在陰森夜幕下。
許文壺來不及去管滿頭熱汗, 撲到門上便開始用力拍打,拼命地喊:「哥哥!嫂嫂!」
門後旋即響起粗糙的聲音:「什麼人!」
許文壺聽出是家中長工的聲音,連忙回應:「是我!許文壺!」
「三郎?你怎麼回來了?」
聲音一出, 門後立刻出現了更多的聲音。
「真的是三郎?三郎怎麼在門外面。」
「快給三郎開門!」
開門聲悠長刺耳, 許文壺剛衝進去,門便被緊緊合上,連上三道門栓。
許文壺步伐未穩, 氣喘吁吁地問:「我哥哥嫂嫂現在何處?他二人可還安好?」
長工剛要開口, 許忠的聲音便從遠處飄來:「剛才誰說的我三弟回來了?他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