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布偶的臉色「唰」地變青,又對他狠狠警惕起來。
白翎完全沒有察覺,毫無心理負擔地口花花了半天。順著侍女們指路的方向,他來到一座花苑。
裴家經營香料生意,對花草製作的香膏也頗有研究,尤其是家主裴聲,在宅邸里劃分了大片花林。
本來侍女們要為白翎領路,但提及裴小姐,她們難抑惶恐,不知是見到了什麼。白翎便沒要她們跟來,獨自踏進這片陰氣籠罩的芳菲。
他修為淺薄,本不該妄動。
不過名門弟子有個好處,就是人人身負師尊親筆的護身符。平日不顯,唯有性命攸關時,能護弟子周全。白翎三百年來,沒用上護身符一次,巴不得碰到個不長眼的怨靈,好讓他體會一下師門福利。
此時四下闃靜,連蟲鳴聲也無。很快,一陣殘留的腥臭味撲鼻而來,白翎不由得在面前扇風,循著氣息源頭,來到一座亭子。
亭子由花崗岩打造,地上一灘人形的焦痕,煞是醒目。地板被腐蝕得凹凸不平,花花綠綠的顏色估計是無法祛除的膿血,仍黏附著岩石。
白翎老實地捏著鼻子,太陽穴隱隱作痛。
此地的空氣依然污濁,再待下去,他不被殘存的毒性藥倒,也要被過於刺激的屍臭味熏暈了。
果然偵探不是誰都能當的。白翎原路返回,直到離了花林,才使勁晃動被花香和屍臭交替攻擊的腦袋。
他掏出師弟一看,發現裴響的絨面臉蛋已經憋成了紫色。
「啊,對不起!忘記我的掌上明珠了。」
白翎沒忍住笑,一面走一面說:「你果然是睡著了而已,呼吸什麼的都沒問題。嗯,又發現了一個異常哎——馮力士在屋裡被殺,劉大師自焚於室,至於裴舅爺嘛,睡覺的時候感覺有鬼,當然也在房子裡咯。只有裴小姐死在外面呢,家中橫死兩個人,她怎麼還往外跑?膽子真大。」
白翎自言自語:「莫非裴小姐有不為人知的一面?白天是大家閨秀,晚上行俠仗義,江湖人稱……」
明明裴響的眼睛是兩條橫線、嘴巴也抿得平直,但白翎說著說著,從師弟的簡筆畫臉上看出了一分鄙視。
他道:「好吧,不瞎猜了,死者為大。嗯,找你姐姐去,她最了解裴小姐吧?」
白翎的方向感倒是不錯,憑記憶摸回了裴家主樓。不過一問門口的侍女才知,人去樓空,裴舅爺請諸位仙長去挖磨盤了,迫不及待要鎮壓怨靈。
裴聲則因緊繃了數日,將事情拜託給仙長們,暫且在後宅休息。
白翎在打聽消息和看熱鬧之間,果斷選擇了看熱鬧。他快步奔赴裴夫人的故居,也就是拘禁葉琅魂魄的地方。
管家守在舊院門口,白翎問明方向,穿過蕭瑟的草木。
看得出來,裴聲一直遣人打理著母親故居。可是久遠,宅內寒氣森森,白翎凍得哆嗦,把裴響抱在身前取暖。
終於,他一眼瞧見諸葛悟墨藍織金、背負雙劍的身影,喊道:「師兄!」
諸葛悟見到他懷裡的絨布偶,無奈道:「你……」
白翎:「嘻嘻嘻。」
諸葛悟道:「那你可要看好了,別讓師弟落入奸人手裡。」
白翎道:「晚啦,晚啦!他已經落入我手裡,還能更慘嗎?」
諸葛悟沉默片刻,困惑地說:「他的臉色好像綠了。是我的錯覺麼?」
白翎忙把師弟拿出來觀察,心虛地捏捏他臉蛋、揉揉他腦袋,假裝親切。
駕鶴一脈的弟子們忙來忙去,在漱玉真人的監工下,布好法陣。
白翎忍不住問師兄:「我們不去表現一下?裴舅爺都喊漱玉真人姑奶奶了。」
諸葛悟道:「無妨。師弟不是睡著了嗎?而且在你手裡。」
白翎:「你的意思是……」
諸葛悟笑而不語。
白翎狠狠點頭,強忍笑意。沒錯,反正師弟已經到手了,如果他們先破了案,就是兩全其美,賣師弟一個順水人情。
但如果駕鶴一脈快他們一步,那帶著師弟跑路便是。展月老祖欽點的徒孫,只要帶回師門,一切好說。
漱玉真人還是太正直了,秉承著先達要求、後拿報酬的想法,所以布置好消除怨靈的法場後,才向裴舅爺提出,去探望裴響。
裴舅爺離得救只差一步,怎麼也不肯放她走,急得老淚縱橫。他再三賭咒發誓,哪一脈剷除邪祟,他就用性命擔保裴響去哪一脈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