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錢行之絲毫不像記憶中那般，撒著嬌遲遲不願起來。
幾乎是在感受到沈離拒絕之意的瞬間，錢行之的頭登時便偏開,立刻就將人放開，坐直的速度快得就像僭越的動作沒有發生。
「抱歉。」
聲線冷冰冰的，稍有幾分發澀。
沈離沒再說什麼，只是看著錢行之立刻起身、去洗臉的背影,沉默了半分多鐘，才問了剛剛一直在想的問題：
「今天上午為什麼突然開播？」
嘩啦啦的水聲，伴隨著錢行之的回答：
「多方面原因。」
「那就先從主要原因說。」
「輿情監測需要，節目流量太大，後續wcc曝雷，可能涉及抓捕。昨晚溝通的時候說，需要更詳細的數據。」
沈離不太懂流量和輿情這塊，不過以前他們抓嫌疑人，都需要商定最佳的時間再動手。既然疆南過不了多久就要放出來作餌，wcc這個臭名昭著的娛樂公司要被整治——水花既不能太小，又不能太大。
太小了起不到殺雞儆猴、敲山震虎的作用。
太大了又引起過大的民憤，影響公信力，也不好。
至於三年前那個「失足落水」的女演員，到底是自己溺亡，還是另有隱情，最好能配合著這次即將到來的行業震盪，查個水落石出。
於是沈離理解地點了點頭，沉思說：「嗯，節目裡有任何需要配合的地方，就告訴我。」
「好。」
沈離又問：「那還有次要原因？」
錢行之剛說了，這只是主要原因。
沈離話音剛落，水聲驟止。
然後便只見錢行之後頸青筋微凸，撐著台面直起身，眉骨懸著將墜未墜的水珠，甩了甩臉。
目光卻淡淡地，看向鏡中沈離那張瓷白的臉，先是沉默了幾秒，眸色又黯淡地偏開。
手上連抽出三張面巾紙，一邊擦臉，一邊客觀公正地陳述了事實：
「在主要原因前，次要原因可以另說。」
意思是說，沈離不用再問。
沈離聽他這麼講，也已大概明白這次要原因，多半是與錢行之的私人安排相關，於是平靜道：「那你自己判斷，我先去看看李巍薇她們。」
「嗯。」
沈離離開時，太陽從雲層之後探出來，陽光灑進了窗戶。
於是錢行之也轉開盯向鏡中的視線，不再看沈離的背影，冷悶的目光看了眼太陽。
太陽他媽的像個小燈籠。
明明還是與十八年前相同的那盞，可沈離的腿，卻只能一輕一重地走。
錢行之的眸色更暗兩分。
剛剛，他用胳膊粗略丈量了下，沈離起碼比高中時瘦了20斤。
可自己的心好像是麻木的，已經完全不知道到底心不心疼。
於是那些躲避的眼神，進退有度的問答，適可而止的試探，也變得更不重要。
如果像高中時的相處方式能讓沈離感覺更舒適，他當然也可以克制自己，遵守約定，不在大眾面前去做那些曖/昧的動作。
所以雖然測試流量其實也可以選擇其他時間，但選在上午突然開播，也是因為今天上午的雙人雜誌拍攝，更有助於吸引他和沈離的cp粉，也算是給這部分粉絲打個預防針。
——錢行之太懂娛樂圈規則：
如果僅是兩人相處的第一天，便有大量cpf太投入、太熱情、太真情實感。
那若節目結束時，沈離不想選擇「復婚」，或是當時選了，但現實中他們後面又分了，那龐大的粉絲群體裡，難免會出現小部分不理智的，也更偏袒他的那波，拉踩沈離，詆毀沈離——這些事沈離可以不了解，他卻不能不提前準備著。
於是這次突如其來的直播，其實也像一次面對cpf們的緊急公關。
也是為著沈離昨晚，生氣的那件事。
沈離不喜歡在別人面前秀恩愛，甚至是厭惡。
而他昨天太上頭，「急功近利」了一些，現在想來無論是在鏡頭面前大秀戒指，還是剛進門就要換走別人林胥的座位，都絕不會是沈離喜歡的行為。
仔細想想。
周育霖的確不會只做沈離的飯，別人吃口都看那麼嚴——相比之下，自己的所作所為，的確會讓沈離覺得拿不出手——沈離喜歡體面。
於是，錢行之在中午的直播開拍前，找了趟徐助。
找營銷號又放了一批，稱讚自己高冷男神的片段和美圖。
徐助理木著臉接受任務。
腹誹老闆你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