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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青春期的那幾年,沈離便被帶有明確「性意味」的侮辱性詞彙,持續性地羞辱著。

最開始,老師也並非不管。

但後來,老師發現,他們實在是管不了——因為這些孩子的家長根本叫不來。

而沈離……看上去也並未受到絲毫影響。

沈離無視辱罵,照舊認真聽講,照舊考出好分數,所以老師便沒有費力干預。

而沈離的父母,更是完全不知道此事。

沈離的父親,就是在他初一的那年犧牲,而母親沉浸在喪夫的悲痛里,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加之沈離成績優秀,便也從沒過問沈離在學校里是否有曾受過什麼委屈。

包括後來……

跟錢行之在一起後,沈離從來沒跟錢行之講過這段,畢竟,沈離也曾經以為,自己不曾受到了任何影響。

少年時的自負,讓沈離甚至覺得,當年的自己堅強得像一棵拼命向上生長的樹。

而比起那幾年的喪父之痛來說,被一群渣滓叫幾句婊/子騷貨的,的確也不會影響他跳出全市最差的初中,考上全市最好的高中。

但現在想來……

即便當年表現得並不在意,或許潛意識和認知里,卻還是會被刻上無法痊癒的傷痕,哪怕在時過境遷的20年後,也無法從那種無形的傷害中完全痊癒。

沈離善於無視自我的感受。

因為他在年少時便發現,若是不將「感受」這種東西屏蔽,身體真的會疼到抽搐。

這並非誇張。

——是那種來自於自憐的悲傷,會在被凝視的瞬間,從心臟出發,隨著血液泵向四肢,一合眼的剎那,便能蔓延到百骸的那種痛。

後來沈離發現,無限度地縮小痛苦,就是爬出絕境的唯一出路——

只要他無視痛苦,痛苦便會被理智瓦解;

只要他不凝視深淵,深淵便不復存在。

可是,

這真的對麼?

沈離將息屏的手機輕輕放在桌面上,微垂著眼,目光罕見地沒有任何焦點,泛灰調的眸子灰敗一片。

自離婚以來,被壓抑的自責情緒,此時幾乎要將沈離整個人都從頭到腳地填滿——

他明明經歷過深淵。

卻目睹著深愛的人步入其中,而愚鈍、漠然、乃至毫無反應,哪怕是離婚後發現了那一本被留下的病例,也不過只是試探性地去找了錢行之僅僅幾次。

錢行之沒有說錯。

他從來配不上這麼盛大的愛意。

他自私到令人髮指。

或許可以說,錢行之的病情,是他的自私行為一手促成的。

沈離分析到這裡,其實理智便已經要勒令他停止繼續「思考」,因為罕見而洶湧的情緒,讓沈離感到非常的不安全。

可能讓人溺於其中的、那種糟糕的感覺,卻又如有成癮性一般,無聲無息地催促著沈離,繼續墮落下去——直至沈離伸出手,不輕不重地按了自己的膝蓋一把。

尖銳的疼痛從膝蓋刺向腳趾。

沈離也恢復到完全的鎮定,開始如常地思考,接下來要怎麼辦。

——就聽「吱嘎」一聲。

衛浴的門被推開。

錢行之赤著上半身,下半身穿了個大褲衩,擦著頭髮,哼著小曲,從浴室里晃出來,帶著一身水汽,沈離往那邊瞥了眼。

只見錢行之那毛巾掠過繃緊的胸腹肌群,人魚線隱入白色運動褲地邊緣,走到自己的床旁邊,背對著沈離,小狗甩水似的甩了甩頭,頭往右偏,本能去倒耳朵里的水。

然後突然又意識到什麼一般,猛然將頭回正,擦起脖子和鎖骨,動作文雅而高貴。

「——你洗吧,水挺熱。」錢行之冷沉的聲線說。

然而哪怕過了五六秒,也沒得到任何回應。

錢行之回頭看去,只見沈離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頭,沒有一點站起來去浴室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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