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觸到張月盈忽而染上了些許蕭然的秋瞳,沈鴻影下意識嚅囁著唇欲說些什麼,卻不知所終。
張月盈隨意地趴在船頭的欄杆上,眺望著汴河對岸紅燈綠酒、人影綽綽、喧鬧聲不斷的酒家,語氣感慨:「月是長興伯府這一輩女孩名字里的中間字,但我聽祖母說起過,我父母在我未出世前便取好了月盈這個名字,意思是惟願吾女無病無災,一世圓滿。可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們究竟長什麼樣,連畫像都沒見過,那輪月亮從來沒有真正圓過。」
說到這裡,她扯起嘴角,捧著臉笑了笑。
「但是,換個角度想想,有時候不知道亦何嘗不是一種仁慈,關於他們的模樣,我可以盡情想像。我娘的鼻子是不是同我一般翹?我爹的是不是被衙門裡的事務煩擾得眉頭緊鎖?」
「沈渺真,名字不能導致一個人所經歷的的坎坷與波折,也不能決定日後是否順遂。一個人是誰,只取決於他自己。更幸運一點,從父母所取的名字里,我只要知道那時候他們是愛著我的就足夠了。」
張月盈頭一次這樣喚他,沈鴻影用清冷的雙眸端詳了她半晌。
張月盈大大方方回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轟隆——」
一聲巨響,把張月盈嚇了一跳,她猛地捂住耳朵。
又是「砰砰」幾聲過後,霎時,一束接著一束花焰從南至北、沿著汴河兩岸射向高空,零星火星隨之迸濺,摻雜於渺渺煙霧中,飄散在河面。花焰炸開之際,其聲赫赫喧豗,九霄之上爆裂出恰似霞雲的瑰麗煙花,照亮的少女的面龐。
張月盈仰頭高望,身側的沈鴻影略略側頭,便瞧見少女清亮的眼眸里倒映著絢爛花海,他仿佛能聽見它們一朵一朵綻開的聲音。
少頃,張月盈餘光里瞟見,白袍青年衣袂飄飄,再往上,萬頃嫣紅照在了他臉上,令人莫名心悸。
一人抬頭,一人低頭,一紅一白的兩根髮帶在風中糾纏,就構成了一個有些曖昧的角度。
又是一陣煙火升空,銀白的光從漆黑的雲層里冒了出來,忽而散發,無數銀花向四面飛散。
不知不覺,兩張臉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近到張月盈可以清楚地看清沈鴻影濃密細長的睫毛、耳下的一顆紅痣……
青年富有侵略性的呼吸噴散在臉畔,線條分明的薄唇近在咫尺,張月盈意識到了什麼,猛地伸手推開沈鴻影,轉身倉皇而逃。
火花流瀉而下,輕盈如蝶,划過一道道綺麗光痕,宛若星辰墜水。
沈鴻影痴痴佇立原地,煢煢一人,甲板倒映著長長的影子,身後團團煙霧彌散,片刻璀璨後,四野歸於沉寂。
張月盈奔出畫舫,如風般穿過綴滿燈籠的迴廊,一頭扎入了熱鬧的市井。
劇烈的跑動後,她肘間的銀色披帛飄浮,蝴蝶步搖的流蘇雜亂地搖晃。
她稍微停駐了腳步,靠著街邊的柱子,微微喘了口氣。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從沒覺得心跳得那樣快過,兩頰的溫度更是燙的驚人,近乎快要燃燒。
自己剛才究竟怎麼了?
竟險些做出那樣的舉動。
張月盈的眼神透露出深深的迷茫和慌亂,好像一頭受到驚嚇的小鹿,在不確定前,只能選擇逃離。
耳畔傳來喧鬧的絲竹鑼鼓聲,她驀然抬首,眼前結彩懸燈,紅色旌旗飄揚,上書「鳴珂坊」三個金色大字。
張月盈反應過來自己到了哪兒,這裡是京城最有名的瓦子之一,凝波會館的皮影戲班便是從此處聘走的。
如今無事可做,她索性順著人流走進了鳴珂坊,一條長長的彩縛長廊後,燈燭晃晃,宛如青天白日,一道竹簾後,兩個女力士正在台上比試相撲,戰至激烈處,一人將另一人壓在身下,瓦子內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
勝者頭戴花環鞠躬致謝後,幕布落下,僅過了片刻,再升起後,台上的裝飾大變,布置得如同尋常人家的臥房一般。
兩個女子粉墨登台,咿咿呀呀唱了起來。
見張月盈衣著打扮不凡,瓦子的夥計特意將她引到了前排落座。
「成日難寐心自亂,我有疑問,請阿瑤相解。」
「你我有金蘭之誼,必竭然相助,阮君請說。」
「這演的是什麼戲?」張月盈沒看過這一齣戲,有些不解。
「這是《金釵記》的頭一本。」旁邊席位的藍衣女子向她解釋,「這個還在鳴珂坊瞧的見,扶桑散人的其他書都只有去凝波會館方能一觀,可惜我排了許久的隊還是沒搶到席位,只能望之興嘆。」
藍衣女子對於凝波會館的怨念頗深,幾乎就要溢出。
凝波會館的幕後主人張月盈默默不語。
她記得何想蓉似乎只簽了後兩本書,最初的一本還是交給了別的戲班在演,想來便是鳴珂坊了。
「近日我總心緒難耐,何解?」台上扮演《金釵記》女主角劉阮君的女角唱道,嗓音柔柔卻暗藏苦惱。
「見何事、何人惱?」劉阮君的手帕交徐瑤問。
「恰似春花爛漫後,亭柳堆煙,我放紙鳶,回首探看……」一陣冗長的唱詞後,劉阮君輕嘆一句,「只見夫君玉郎面。」
《金釵記》是半年前看的,裡面的內容早已忘了大半,演到此處,張月盈總算知曉台上這是劉阮君向徐瑤哭訴煩惱,卻被男主角何宴亭無意撞破,兩人最後互通心意的那一回。&="&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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