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些並不是他真正想要說的話,他的平和,冷淡,都只為壓制心底的殺意。
而現在,他不需要了。
烏雲不知何時飄過蒼穹,本就稀薄的月光被雲層一擋,霎時天地昏暗。深沉的夜色如同一團黑霧,讓沈晝本就極具壓迫感的身姿變得更加晦暗。
他正對著華燈,束髮的紅綢拂過臉頰,血色刺眼,對比鮮明的半截青銅面具壓著一雙沉沉的眼眸,比臘月寒風還要冰冷。
這一刻,華燈能清晰聽到心臟怦怦直跳的聲音。
她捏了下掌心,努力平復呼吸,隨後看向沈晝,不躲不避,輕聲問:「那你要殺了我嗎?」
她毫不懷疑沈晝真的可能殺了她,但她更相信自己奉行的準則——有錢能使鬼推磨。
如果不能,那就是錢不夠多。
聽到她的話,沈晝目光微動,一雙如同死水的眸子,終於顯出少許活人氣息,冷沉不耐:「不是讓你別跟著了嗎?」
華燈立刻上前一步,把懷裡的靈石捧給他看:「這是五百靈石,給你的報酬。」
一邊說著,一邊不斷從乾坤戒里調出今天買的東西,咚咚咚扔到地上,很快堆成半人高的小山。
她暗示道:「這些,這些,還有這些,你都看到了嗎?」
沈晝:「我不瞎。」
華燈笑起來,說:「都給你了!只要你答應我的要求,以後還會有更多!」
「你的要求?」沈晝站得直了些,面具下的眼似乎在打量她,「——做你道侶,這種要求?」
未及華燈回應,他嗤之以鼻:「可笑至極。」
華燈馬上追問:「為什麼?」
沈晝只說:「我不與人雙修。」
華燈雙眉緊蹙,再次聽見這句話,她察覺出些許不同尋常的意味。
不與人……
「啊,我知道了。」福至心靈,她恍然明白了什麼。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沒想跟你雙修!」她急忙辯解,「我的意思是——我需要有人占據我道侶的身份,就這樣而已。」
就這樣而已?
沈晝把玩長劍的動作一頓,終於轉動眼眸,正視眼前的少女。
她穿著杏黃色的衣裳,身披狐裘斗篷,也許是跑得久了,烏髮散亂在臉側,划過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
臘月天氣冷寒,她還沒學過抵禦寒氣的法術,所以總是小幅度地跺腳搓手,說出話時會呼出淡淡的白氣。
明明是養尊處優慣了的人,此時臉上卻沒有半分不耐,自始至終含笑看著他,好像完全無視他手裡的劍,也無視他言語中的威脅。
沈晝來了點興趣:「你不是合歡聖體?」
少女臉上浮現驚訝的神情,仿佛驚嘆他的實力:「我已經做了偽裝,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愚蠢的問題,他懶得回答,乾脆挑起另一個話題:「不雙修,那你圖什麼?」
她理所當然地說:「圖你不想跟我雙修。」
沈晝:「?」
難得的沉默,讓華燈意識到了機會。
她邁動僵硬的腿腳,努力走近一步,手捧靈石笑眯眯地說:「你看,我的體質你也發現了,比較特殊,所以我很需要一位放心的保鏢。你不覺得自己就很合適麼?」
「保鏢?」
沈晝頭一次聽見如此荒唐的要求,只是周身殺氣到底收斂了些,查探周圍有無埋伏的神識也漸漸收回。
他以一種看傻子的眼神,對華燈問:「你真的知道我是什麼人?」
「知道,你是沈晝,修仙界最厲害的劍修,我一直很崇拜你。」華燈信口拈來,徐徐善誘,「我很有錢的,五萬一個月,絕對不虧。」
沈晝斂眸,半晌,開口。
「——可以。你別後悔。」說完,他略微頓了下,「十萬。」
「八萬!」商人的本能令華燈下意識砍價。
旋即就看到沈晝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立刻察覺不妥,改口道:「十萬,就十萬!」
華燈心在滴血,見沈晝沒有再惡意加價,這才鬆了口氣,艱難取出契書,含淚改價。
「那說定了,以後你就是我名義上的道侶,不能反悔。契書我已經擬好,待會你看完畫押簽字就行,一年起步,上不封頂!」
「最多三個月。」
華燈咬牙:「……成交!」先把人騙到手再說。
就這樣,兩人對著樹林間隙冰涼的月光,一同讀過契書,簽訂了契約。
考慮到沈晝的要求,還特意加上一條:「在此期間,絕不強迫乙方(沈晝)行雙修之舉。」
四十七條閱讀完畢,沈晝的手印從最後一頁落下,華燈立馬將契書抱進懷裡,抬起頭時笑得像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