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晝:「不用,我自己去。」
殷則京稍怔,隨即瞭然一笑:「放心吧,有我在,那位姑娘一點事都不會有。」
沈晝淡淡地笑了下,說:「我知道。」
*
華燈掉進了一條望不到盡頭的石道中。
石道起初一片幽暗,華燈只能摸索前進,隱隱約約,似乎有一個清冷的女聲在指引她:「不用怕,一直往前走,你就能出去。」
那聲音太縹緲,當她反應過來時已經再也聽不到,一度讓她以為是錯覺。
她遵從指示,一路向前,兩側石壁漸次亮起光芒,點綴著冰藍色的明燈。
借著這光亮,華燈總算看清自己身處什麼地方。
她在一條不知通往何方的路上,周圍石壁竟然沒有一絲雜草或暗苔,而是錯落呈現一幅幅壁畫。
壁畫上是兩個沒有臉的人影,可以看出一男一女,有時身處山野,有時身處雲端,還有的是一襲紅衣,像在舉辦婚禮。
莫名地,華燈感到有些畫面似乎略顯空蕩。
譬如其中一副,女子在旁,男子在練劍,他對面應該還有第三個人才對。
為什麼不見了?
來不及細想,石道抵達盡頭,幾縷微芒從前方的縫隙中漏出,她穿了進去。
她來到了真正的劍仙墓。
想像中的墳墓,應當是陰暗冰冷的樣子。
然而此處全然不同,她跨出縫隙,見到的居然是春花爛漫的山谷。
鮮艷盛放的花叢中央,蝴蝶飄然而過,簇擁著黑玉雕成的棺材。
沒有墓碑,只有棺材板上一則簡潔的金字——
「陳曦與夫殷則京長眠於此。」
字跡勁瘦鋒銳,力透棺木,仿若劍鋒刻成,與沈晝平常所寫大相逕庭,華燈還是認了出來。
雖然她跟沈晝開玩笑,要來這裡撿法寶,但她當然不會真的這麼做。
所以她只是安靜站在原地,環顧四周,不少蝴蝶向她飛來,仿佛同她打招呼。
面前傳來一點響動。
華燈下意識望過去,突然棺材板一掀,一隻手扒了出來。
「!」
接著棺材板徹底翻過去,高挑的藍衣身影一躍而出。
華燈:「……」
男子朝她招手,笑容燦爛:「沈晝的道侶,你好啊!」
華燈走過去,試探地說:「殷則京……前輩?」
「別叫前輩了,顯老。」
「……好的。」
餘光一瞥,她這才注意到,眼前的殷則京並沒有影子。棺材裡也的確沒有屍體,躺著一柄黯淡的斷劍。
然而沈晝沒說的是,斷劍旁邊還有一把長命鎖。
殷則京坐在棺材上,十分自來熟地和她閒聊了兩句,大多圍繞沈晝。
繼而他壞笑問:「沈晝有跟你提過他的小名嗎?」
華燈驚訝:「他還有小名?」
殷則京拍著腿大笑。
「你肯定想不到!他的小名居然叫……哈哈哈哈哈……居然叫乖乖!」
華燈:「哇。」
這可是大新聞。
原來回憶里,他娘喊他「乖乖」,根本不是暱稱,而是他的小名!
她頓時兩眼放光:「還有呢還有呢?」
殷則京滔滔不絕:「還有他在天命宗的時候,我們都要考試,他說好了不溫習功課,結果一個人半夜溜進藏經閣用功……」
「喔哦……這種行為太可恥了!」
殷則京用力點頭,趁沈晝沒回來,趕緊接著說:「還有還有,那個……」
華燈聽得津津有味。
「……而且他可喜歡吃甜食了!喜歡就算了,他這個人還很裝,每次我買點心和糖他都裝得很討厭的樣子,後來有好幾回我在旁邊蹲點,才逮到他一個人偷偷去買。」
他說完了,發現華燈的笑容淡了點,也頓了下。
「他的味覺還是沒有恢復嗎?」
華燈抬眸:「他以前也這樣?」
殷則京說:「從入魔之後,大概就一直這樣。」
華燈說:「他現在不是魔修了。」
殷則京笑了笑:「因為是仙是魔,對他而言都沒有區別了吧。」
華燈點點頭,認真地說:「他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修士。」
殷則京一時沒有講話。
她提到那傢伙的眼神,簡直就像他看見陳曦一樣。
唯一的區別是,陳曦對他與常人無異,沈晝卻會在說出「道侶」兩個字時,流露出不易察覺的溫柔。
明明溫柔,是與他那麼格格不入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