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有多麼地複雜與混亂。
已經很久沒人這麼直呼他的名字了,還是被一個能做他閨女的小姑娘,甚至說話的內容也談不上尊重,對待他跟對待顧星然沒什麼區別。
顧知洵平常不是個話少的人,他雖然不健談,但也會主動與其他人聊天交流,開車接顧星然放學時,他會跟孩子聊最近的近況,上學的趣事,儘量彌補缺失的那些陪伴。
而今天,顧知洵全程沉默,只有林蕎問他話的時候,他才出於禮貌的回應上一句。
他不難理解林蕎為什麼對自己的態度會這麼放鬆,在林蕎的眼裡,九八年與二三年不過是一眨眼間,沒有對時間流逝太大的感觸,他還是她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是最無話不談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馬。
可在顧知洵眼裡,九八年和二三年之間卻是整整間隔了二十五年,這二十五年中的每一分每一秒,經歷的每一件事,對他來說都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
他最後一次見到林蕎是八年前,十八歲的回憶也不再清晰,不是故意想冷淡,而是參雜著各種錯綜複雜的情緒,他不知該怎麼面對她。
車內安靜了一會,還是林蕎又憋不住了,她看著顧知洵單手握著方向盤,另只手拿過水想喝的樣子,立馬自來熟的上前幫忙。
「我給你打開。」
她從他手中拿過礦泉水瓶,扭開蓋子攥在手心裡,又把瓶子還給他,然後笑眯眯地等著他喝水,顧知洵嘴唇微抿,握著礦泉水的手緊了些,塑料瓶子發出咔嚓一聲。
微甜的涼水進到嗓子裡,一路流入他的胸膛中,卻讓顧知洵的血液好像更熱了。
像是夢一樣。
顧知洵想。
等他喝完水,林蕎又乖乖地接過去,幫他擰上蓋子放到水槽內,然後期待地看著這位老朋友,像是想聽他說些什麼。
顧知洵注意到了林蕎的表情,卻猜不到她想聽什麼,或許他們那年有著特殊的小暗語,林蕎也在等著他回應只有兩人才知道的內容,但顧知洵已經記不清了,時間已經過了太久,太久。
最後,他只能以成年人的方式回答她:「謝謝。」
林蕎一愣,眼神瞬間變得失望,短短的一段路程,這是已經是她第二次露出失望的表情。
顧知洵眼皮很輕的抖了下,但是他沒有轉頭看她,也沒有問她怎麼了,他只是沉默著把車開進了小區,再沒做出一點回應。
林蕎像是終於發現了他對她的冷淡,低下頭開始玩起了手指,一聲不再吭。
顧知洵沒進停車場,直接開到了樓下,顧星然憋了一路的話終於找到發泄的機會,車一停跟顧知洵說了聲「爸爸再見」就立馬下了車,在外面跟火上烤的螞蟻一樣焦急地等待林蕎下來。
透過窗戶,顧知洵多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以前他要離開的時候顧星然的那聲爸爸總喊得不情不願,這還是第一次這麼清脆堅決,連一點煩悶委屈的情緒都沒有。
顧知洵知道顧星然以前是因為孤單所以才有小情緒,而現在……他的餘光在林蕎身上停了停,很快就收回視線。
林蕎只來了幾天,好像就改變了許多事情。
「顧知洵。」林蕎沒急著下車,她轉頭看向旁邊的男人,「你能幫我一些忙嗎?」
這一次,林蕎的語氣變得很客氣,如果是剛才,她一定會說陳述句,或許是感覺到了顧知洵的疏遠,她的態度也不自覺的小心了些。
顧知洵輕輕地嘆了下,語氣放緩:「可以,你說就好。」
傍晚來臨,借著小區路燈的光,林蕎能模糊地看到顧知洵稜角分明的輪廓,怕顧知洵一走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她掰著指頭把自己能想到的請求都提了出來。
「你能幫我解決一下身份問題嗎,因為我想去南高讀書,你知道的,畢竟星然也是我的兒子嘛,所以我想去陪著他順便監督他學習,再然後……哦對,你可以借我一點錢嗎?我想買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也不用很多,我會省著花的,你放心,等我回到九八年一定會還給你。」
林蕎微微歪著頭,嘴唇因專注的思索事情而下意識嘟起來,舉起的手指如削蔥根,神態嬌俏靈動,全然一副小女生的模樣。
顧知洵靜靜地看著她,眼眸如墨般深沉,直到聽她把所有想說的都交代完,他才喉結滾動,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從兜里拿出一張銀行卡,夾在兩指之間遞給她:「你可以隨便用,密碼是顧星然的生日。」
林蕎眼睛一亮,喜笑顏開地接過來:「謝謝!那我等你好消息!再見顧知洵!」
她朝他揮揮手,然後回過身打開車門下了車,等候多時的顧星然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低頭詢問著她什麼,兩個年輕人並排走進了單元樓,步履輕盈。
等那兩個身影消失,顧知洵才收回視線,他沒急著上路,只是望著前方空曠昏暗的道路,在周圍住宅樓窗戶里亮起的燈愈發增多時,他忽然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顧知洵想起了林蕎說,顧星然也是她的兒子。
他嘴角的弧度帶著幾分無奈,那是種對孩子的無奈,林蕎自己都還是個小朋友,就想給別人當媽媽,還真是天真爛漫到有些可愛,或許對她來說,這隻一場真人版的過家家。&="&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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