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一半,林蕎突然發現顧星然沒身上來,她疑惑的轉頭,顧星然還站在原地,一步都沒挪動,眼中帶著對未知世界的恐慌,嘴皮子艱難的一張一合。
「林蕎,我還能回去吧?」
林蕎想說能,但張嘴後就想起了自己在媽媽問能不能見面的時候說了能,在甫為路跟顧知洵隔著半條馬路承諾說很快回來,前幾天約了余芃方雪薇聖誕節之後出來玩,再往前想想,她還答應馮鳴鄒瘦他們說高考結束後組個樂隊一起玩音樂,這些事她信誓旦旦的答應,卻都沒能做到,在這之前混亂的時空先把她送回了九八年。
承諾來的在爽快,也敵不過客觀的瞬息萬變,林蕎下巴抖了抖,把肯定的答覆咽回了肚子裡,喉嚨苦澀的答了聲「或許吧」。
默默的回過頭,林蕎抱著厚重的外套走出了胡同,不是沒看到顧星然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是看到了也有心無力,她本來也以為自己一定可以達成目標,結果還不是差臨門一腳就被趕了回來。
她所能保證的,就是在這段時間內照顧好顧星然,讓他在九八年也能過的好好的,如果他能回去的話,那就當成是在度假吧,畢竟這可不是誰都能享受的體驗。
顧星然或許也看出了林蕎心情不佳,他沒再繼續提問,而是閉上嘴一言不發的跟上了她,不知道目的地,也不知道身處何處的走著,兩人不倫不類的穿著吸引了不少的注意,接受到這些好奇的打量,顧星然心裏面毛毛的,與在二三年被圍觀的感覺不同,他現在覺得自己就像是外星人一樣,隨時都能被科學家抓回去做研究。
顧星然看了眼林蕎弱不禁風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原來她當時也是這種
心情嗎?
一想到當時一無所知的自己對林蕎那種惡劣的態度,顧星然就覺得他可真是該死啊。
也算是報應,老天爺看不慣他囂張跋扈的模樣,就親自送他來體驗體驗,顧星然做夢都想不到自己能遇到這一遭,聖誕節的一整天他就像是在做夢一樣,車禍到底怎麼回事還沒搞明白呢,他就打了個滾滾到了九八年,把生病的爸爸一人扔在了那邊處理後續。
偏偏還是…他因為任性,跟爸爸發了頓火以後。
九八年的空氣比二三年的要清爽一些,進入主路後地面修的也很不錯,即使一堆自行車在上面跑也卷不起什麼沙塵來,但顧星然偏偏覺得自己被沙迷了眼,不然他怎麼眼眶那麼酸澀,眼裡那麼濕潤呢?
顧星然性子急躁,做事肆意,從小到大發過的脾氣數不勝數,可卻沒有一次像今天這般讓他後悔,他是真的後悔了,如果時間能夠後退,他能提前知道自己會來到一個離家很遠很遠,遠到回不回的去只能憑天註定的地方,他一定一定,一定不會跟爸爸發脾氣。
在剛才怒上心頭時,顧星然只能看到爸爸開的車是什麼牌子,想到從小到大對爸爸的怨氣,恨不得逃得遠遠的離家出走,再也不回去,可現在一切可能變成現實時,他忽然對之前為什麼生氣的記憶都模糊了,他只能想到爸爸身上的病號服和蒼白的臉色,還有爸爸從天而降奮不顧身踩下油門救了他的那一刻。
顧興然驀然停下腳步。他走不下去了。
為什麼這「最後一面」,是停止在他對生病的爸爸惡言相加的時候呢?
林蕎一開始沒發現顧星然沒跟上來。
她還在心亂如麻的想著接下來的安排,餘光一瞟發現斜側面少了點什麼,轉過頭才發現顧星然跟個柱子一樣停在了原地,擋的後面的人和車只能繞過他走,她連忙走過去把顧星然拉到一個不礙事的地方,剛想詢問,就看到了他兩個通紅的眼圈。
林蕎嚇了一跳:「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哭了!」
顧星然抿唇扭過臉去,用袖子在眼睛上隨便擦了兩下:「眼裡進沙了。」
「這裡哪有——」
林蕎瞥到顧星然隱忍脆弱的表情,聲音一頓,接著舌頭一拐打哈哈:「啊,好像今天風沙確實挺大的哈,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顧星然低著頭一聲不吭,也不知道聽沒聽出她的刻意找補,林蕎知道這一天發生的事挺多的他可能難以消化,要不是她在之前就又是穿越又是看到原書的,現在估計也接受不了,稍作猶豫,她試探性的問。
「餓了嗎好大兒,媽媽帶你吃飯去?」
顧星然終於抬起頭,還泛著紅的眸子瞅她一眼:「怎麼吃,你又沒有錢。」
林蕎語塞,呃,也是,她現在身無分文的怎麼帶他買飯,總不能用二三年帶來的新版土豪金人民幣吧,那她說不定會被人報警抓起來。
才見過一次警察,短期內她可不想見第二次了。
已經把話扔出來了,她肯定是不能讓顧星然失望的,林蕎眼珠一轉,沖顧星然呲牙一笑眨眨眼:「放心吧,有什麼是你媽我做不成的事?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