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沒能從他眼中讀出情緒。
顧淮聲問他,「兩百萬兩白銀進工部,你們拿了多少?」
李思自然是不會回答他的問題,他死了,可他家裡頭上有老,下有小,顧淮聲問他,他就要說?死了就死了,何必給自己留下麻煩。
見他不說話,顧淮聲又問,「你背後的人是王……」
顧淮聲口中的人名尚未出口,就要李思厲聲打斷,「小侯爺,現下我已伏誅認罪,這就已經可以結案了,天祿台坍塌,用我的命去賠就好了,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牽扯不放?!這對你能有什麼好處。」
這些事情本都已經可以結束了,罪狀分明也已經定下了,就這顧淮聲還非想牽出別的些事情來。
一口濁氣猛地湧上胸口,李思情緒過激,從胸口猛地噴出一口血。
顧淮聲「嘖」了一聲,略帶嫌棄地往後退了一步。
「看來我是說中了。」
李思不願牽扯出他,但顧淮聲非要扯著不放他也無可奈何,他艱難翻過身去,面對著牆,不再同他說話。
讓顧淮聲在那自說自話就好了,他不開口,同他能有什麼干係?
誰料,顧淮聲又道:「我帶了張東西,上頭寫著指認王順貪污,你願意蓋手印嗎?」
王順便是當今內閣閣揆,亦是工部尚書,李思的頂頭上司。
李思覺得顧淮聲多多少少是瘋了,他既然已經心甘情願認了罪,當了替罪羊,便是不敢牽扯出背後之人,他現在竟要他去指認他。
有病不是?
他沒說話,只是將自己往牆那邊挪了又挪,此舉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顧淮聲見他不願,也沒有惱,繼而道:「你認了罪,首輔大人會庇佑你的家人。」
李思入獄,王順撈也撈過了,撈不出來,那便讓他頂了罪吧,如此,他的家人往後餘生也能有享不完的榮華富貴。
不然,李思憑什麼把自己的命心甘情願給出去?
要人辦事,替人善後,這幾乎就是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大家都心知肚明。
王順知道,李思知道,顧淮聲自然也知道。
只是李思不明白他是為什麼要突然去說起這件事,但他心中莫名浮現起了一股不安。
果不其然,就聽顧淮聲道:「你今日若不按這個手印,我就去尋你家人的麻煩。」
他那不急不緩的聲音傳入了李思的耳中,不過他仍舊沒有動作,顯然是沒將他的威脅放在眼裡。
若是王順連他的家人都護不住,這不是寒了手下的心嗎,往後誰還會為他做事?
顧淮聲顯然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他輕笑了一聲,而後道:「我不是在嚇唬你,你也別不信。說句難聽的,首輔現在已經過六旬了,你覺得我熬不過他謝世嗎?反正他也沒有子孫後代,你覺得,到了那個時候,誰又還會記住你的家人呢?」
他長身玉立,站在這樣惡臭的地方卻也是那樣光風霽月,聲音也如珠玉相碰般朗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