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淨慧語氣憐憫,可眼中卻並無半分憐惜之意。
可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坐在對面的姜淨春竟已淚流滿面。
病女人是誰,瘋女人是誰,而那被抱走的孩子又是誰,她現在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她有母親的。
她原本是有自己的母親的。
這人從來不是李氏。
可她竟然認賊作母,喊了她十幾年。
她對她那麼好,好得她都不敢去相信自己竟然是她從別人那裡搶過來的孩子。
從前她只覺得姜南和姜潤初對她不大好,可現在才發現,對她最好之人傷她最為之深。
那她的親生母親呢?她本就病弱難捱,現如今經如此之痛,她怎麼挨得過去。
如果這故事是真的,那也太可怕了。
姜淨春搖頭,她不信,不是因為這人是養了她十幾年的母親所以才不信,她是難以相信這世上真的有人能惡毒成那樣,她說,「你從哪裡聽來的舊聞,假的吧。」
姜淨慧卻笑,「假的嗎?那你哭成這樣做甚。」
姜淨春眼淚止不住流,黑夜中,她的哭聲聽著都十分壓抑。
難怪,難怪她想問起從前的事情,他們一個兩個卻總是不願意同她說,又難怪祖母會說,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她對不起誰了?她能對不起誰。
「她死了嗎?」姜淨春忍著悲去問。
「當然啦,聽人說這女人沒了孩子,沒過個一兩年就病死了呢。」
夏日的夜晚也仍舊悶熱,偶有淒淒夜風吹進屋內,凍得人通體生寒,蕭瑟聲中夾雜著蟲鳴聲,在此刻聽著竟也有幾分泣血之意。
昏暗的環境之中最適合陳情,說出一些被人掩埋的隱秘,那本來就算傷感的故事在此刻變得更加可悲可泣。
姜淨春的心神,她的一切,都在這一刻被放在地上蹂躪碾碎。
一個孤苦無依的女人,碰到了惡霸,又還能如何呢。
他們說她是拐子,那她就是了。
姜淨慧似乎很享受姜淨春這哭泣不止的畫面,她憐憫般地嘆了口氣,關切道:「妹妹,你哭些什麼呢?早知你會如此傷心,我也就不同你說了……」
話還未完,就見姜淨春忽地起了身。
她現在若還不知道姜淨慧是故意的,那也是蠢透了。
姜淨慧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她口中的故事究竟說的是誰。
可她看著她的苦痛,卻笑得那樣得意,得意到了姜淨春根本無法忽視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