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表面看著客客氣氣,可到底是黎家的當家人,還沒有旁人在,米昭不可能不忐忑,他設想了數遍裴玉要說的話,懸在半空的心始終沒有落下來。
直到裴玉停下腳步。
「坐坐?」裴玉看了眼不遠處的石凳。
「好啊。」米昭趕緊點頭。
看得出傭人們每天都有打掃,石桌石凳乾乾淨淨,鋪了碎石的地上也僅有一些剛被風吹落的樹葉。
米昭和裴玉面對面地坐下,裴玉雙腿交疊,雙手輕輕摟著膝蓋,她笑著看向心裡的緊張都寫在臉上的米昭:「瞧你怕我怕成這樣,是不是思裴在背後說我壞話了?」
米昭下意識搖頭,想了想,又點了點頭。
裴玉問:「是還是不是?」
米昭想著反正黎思裴不怎麼怕裴玉,便也沒有藏著掖著:「他是跟我說了一些關於您的事,就是不知道算不算壞話。」
裴玉眉尾微挑,露出好奇的表情:「他說我什麼了?」
米昭撓頭:「說您以前管他管得嚴,控制他的人際交往和生活日常。」
略一停頓,他悄悄瞥向裴玉,「還說您在他的臥室里安過監控。」
這些都是輕的。
黎思裴最介懷的還是裴玉沒有把他父親的病情告訴他,讓他在他父親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裡幾乎從他父親的生活中消失,如今人已走了,黎思裴的心結再無人能打開。
其實黎思裴說得不多,但每次說起,米昭都能感受到從他內心深處湧出的悲傷。
米昭很無力。
他每次都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黎思裴。
聽完米昭的話,裴玉的笑容逐漸僵住,半晌,她不自在地動了動手指,將交疊的雙腿放平,嘴角扯出一點弧度:「他連這個都告訴你。」
「說了挺多次。」米昭說,「過去也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很在意這個。」
裴玉臉上波瀾不驚,同黎思裴一樣呈淺褐色的眸子裡卻有暗涌流動,她怔怔看了米昭許久,忽然換了個話題:「你以為我找你出來是要做什麼?」
米昭沒有說話。
「拆散你們?」裴玉看著他,「還是拿出一張支票讓你從我兒子身邊消失?」
米昭笑道:「阿姨,你的支票送晚了,昨晚我已經收了黎思裴的支票,新年紅包。」
「我才不給你支票。」裴玉撇了撇嘴,然後從手提小包里摸出一個暗紅色的方形盒子,她把盒子放到米昭面前的石桌上,「都是多少年前的老橋段了,俗氣。」
米昭驚訝地看了眼面前的盒子:「那這是?」
「我給你的新年紅包。」裴玉指著他叮囑,「回去再拆。」
米昭愣了一下,半開玩笑地說:「裴阿姨,你不是為難我嘛,等回去再發現您的禮物貴重,我也不好退呀。」
「誰讓你退了?」裴玉佯裝生氣道,「這是我們家傳媳婦女婿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