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那雙微闔的眸子在眼前逐漸放大，司梵清下意識往後躲，後背抵住牆壁，退無可退，他心下發慌，抬起一隻手按在叢玥頭頂，使力將人往後推開。
「叢玥！」他加重語氣喚她，「別胡鬧了。」
叢玥愣怔了片刻，張大雙眼不解地望著司梵清，小師叔耳根紅了，臉頰連帶眼尾也緋紅成一片，與發起高熱的人一般無二。
小師叔這是……生氣了？這回當真是惱羞成怒了。
叢玥立馬鬆開掐在他腰間的一隻手，站直身形，小心翼翼地觀察小師叔的反應。
「回去歇息罷。」司梵清揮了揮手，示意她不要再翻窗。他像是累極了，再沒有多餘的精力同叢玥糾纏。
叢玥依言往門口去，三步兩回頭。小師叔今晚的反應，她實在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司梵清理了理被叢玥揉皺了的衣裳，轉身坐在榻上，睡意全無，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他哪裡是惱羞成怒，不過是那日意外來得太過突然，他驚慌失措，事後一見到叢玥便忸怩不安，不知如何面對她。
「叢玥，深更半夜，不睡覺，爬牆上作甚？」
叢玥百思不解，坐在牆上思考人生，身後一道略顯耳熟的聲音驟然響起，身形微晃，她險些徑直從牆上摔落下去。
「師尊……」看清來人，叢玥心下惴惴不安，心虛地往西邊的院子裡瞥了一眼，小師叔房裡燭火未熄，她後背沒來由地冒出一層薄汗來。
身形一閃，叢玥穩穩噹噹地落在紀雲卿跟前，隨意胡謅道：「師尊，我看流星呢！」說罷，她抬手一指漆黑的天際，莫說流星，就連星星也沒見著幾顆。
許是聽見了屋外的動靜，司梵清究竟放心不下，推開門走出屋子，一抬眼，正對上紀雲卿意味深長的視線。
第10章
就像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被人抓包，叢玥心虛極了，腳底下輕飄飄的，心裡亦惴惴不安，唯恐師尊責備她不知規矩，以下犯上，目無尊長……
靈寵驀地從屋子裡躥出來，撲進叢玥懷裡，將她駭得連著蹦了幾蹦。果然是心裡有鬼，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便疑神疑鬼。
紀雲卿不露聲色地收回視線，低聲囑咐道：「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說罷，他徑直轉身離開了。
見狀，叢玥愈發心虛，琢磨不透師尊是何態度，她心尖上仿佛懸著一根針，欲落不落，卻不得不時刻警醒著。
望著師尊逐漸遠去的背影，叢玥心慌意亂，驀然回首，就撞見小師叔面色緋紅，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察覺到叢玥朝他看來，司梵清立時瞪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在嗔怪她：都怪你。
叢玥自知理虧，訕訕地摸了摸鼻尖，抱上靈寵，耷拉著肩膀從院子正門走出去，一時間思緒萬千。
師尊究竟有沒有發現她行為不端？是否會責備她違背宗門規矩？會不會因此遷怒於小師叔？
越是細想，叢玥心裡愈發沒底。
靈寵忽然「喵嗚」一聲叫喚起來，她才意識到自己回屋了，亦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
次日清早，練功的時候，叢玥湊到司梵清跟前，饒有興味地開口：「小師叔，昨日……」
她話還未說全，卻見司梵清忽地避開身形，眼裡滿是戒備，繼而躲開了幾步距離。
許是為著避嫌，他刻意避免與叢玥太過親近；抑或是被「昨日」二字灼傷了耳根，自知惶恐，生怕隔牆有耳。
司梵清自覺未做錯任何事，卻心神不寧，擔心走漏風聲，遭人非議。他偏過頭去，不看叢玥，渾身上下無不在抗拒她靠近。
叢玥眨了眨眼，伸出去的那隻手被晾在半空，明顯是被小師叔的舉動傷了自尊。仿佛她是個瘟神，對方唯恐避之不及。
盯著小師叔打量了半晌，叢玥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隨口試探道：「小師叔，你這是……怕我嗎？」
倏忽之間，時空回溯，她恍惚見到年少時候的自己與小師叔，她也曾這般問過司梵清：「小師叔，你是不是怕我啊？」
彼時，司梵清心下坦坦蕩蕩，冷著臉，底氣十足地反問她：「怕你作甚？」
而今，小師叔同她一般心虛，只得強作鎮定，矢口否認：「沒有。」
叢玥瞥了眼司梵清緊緊攥著的拳頭，指節泛白，青筋微凸。她頓時瞭然，將對方刻意隱藏過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卻自以為很是體貼地沒有戳穿他。
轉而一本正經地問司梵清：「小師叔，方才我是想請教你，昨日教的《清心決》，我仍是不會運用。」
說罷，不等司梵清接茬，她便自顧自低聲念誦起來：「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風無起，波瀾不驚……至性至善，大道天成。」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