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來到北關村的那天剛好又是一個周末,剛好也是上午,如果時間掐算得不錯的話,應該再過一個多小時姚恆就該回來了。
簡單同陳秀蘭聊了幾句家常後,沈妙便將自己把姚恆當成哥哥的想法說了出來。
陳秀蘭並表現出意外,她說的話和王冬梅一樣,都是說給個機會多了解了解彼此,要是能走到一起最好,實在不合適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說完,她便從衣櫃裡拿出了那匹新布在她身上比劃一番,然後用皮尺給她量尺寸,說是等送去裁縫店做好了再讓她拿走。
得,看來下次還得再跑一次……
為了自己能夠常來和姚恆碰面,她這主意可真是一個接著一個啊。
在她給自己量尺寸時,沈妙不禁問道:「姨,外面的好姑娘多得很,姚恆哥又有那麼多同學,你咋不試著讓他多相相別人?」
「跟她們不熟,不像咱,都是知根知底的關係。」
沈妙:……
唔,其實也沒有那麼「知根知底」吧。
陳秀蘭沒有什麼太大的虛榮心,不想讓兒子找個城市裡的姑娘,她更希望姚恆能夠找個村里踏實本分的姑娘,結了婚以後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行。
「咱之前也沒咋見過,你咋會知道我踏實呢?」
「恁爹信(娶)了恁媽,幾十年沒吵過架拌過嘴,可不就是踏踏實實地在過日子嘛?還有恁爺跟恁奶,過去日子多苦啊,倆人不也是相互拉扯著走了那麼多年?」
聽陳秀蘭這麼一解釋,沈妙更好奇了:「俺爹俺媽都不咋知道俺奶的事,你是知道的?」
陳秀蘭讓沈妙轉了過來,在用皮尺給她量袖子時,得意地撇了撇嘴:「小時候聽俺媽說的。」
因為事情實在是太過久遠,再加上是他們更老一輩人的事,所以知道的人並不多。但只要是生活在三十多年前的豫市周邊的村里人,都會知道沈萬山和蔣素琴的事。
蔣素琴,就是沈妙的奶奶。
三十多年前,就在秦荷回豫市後沒兩年,豫省有好幾個市都鬧了災,餓死的人不少,活下來的人也多有疾病,當時為了能夠活命,不少人都在往豫市跑。
豫市接納不了那麼多的人,沒辦法進城的他們便在附近的村子暫時落腳。
當時,沈萬山和沈妙的太爺爺每天都在各個村子之間跑,給生了病的難民治病,也是那個時候,他認識了蔣家莊的蔣素琴。
蔣素琴是蔣家莊村長的獨生女,因為位置距離城市最近,當時難民湧進他們村子時,惹出
不少亂子。
她雖為女兒身卻能抄起傢伙帶著村民維護著村子裡的安定,也是她讓自己親爹跟附近的各個村子商量,將難民分開安置,並且管理著他們的行為以防再發生什麼意外。
一個負責給難民治病,一個負責管理難民,他們就這麼挑起了救災的大梁,同時搭上了線,然後一絲一縷地將線擰成了繩,拉著彼此走到了一起。
他們的婚姻在外人看來是複雜的:蔣素琴離過婚,那個年代的女人離婚可是件大事,不過碰巧沈萬山的年齡也三十多了,所以這麼看來,兩人大抵是湊活著搭夥過日子罷了。
但他們想錯了。
結婚後,蔣素琴將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讓沈萬山可以專心行醫,沈萬山雖然賺得不多,可他們的小日子過得卻是有聲有色,忙忙碌碌之中溢著人人都看得出的幸福。
直到蔣素琴在生沈山生的時候難產大出血,身為大夫的沈萬山當時是從閻王爺手中扯回了她一條命,但最後……
蔣素琴去世的那天,沈萬山在一旁守了她兩天一夜,任憑兒子怎麼哭他都不理會,從那之後,沈萬山便將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中醫里,同時把最柔軟的情緒和蔣素琴埋在了一起。
他們的感情或許聽起來沒有那麼感天動地,可是在那個搭夥過日子、湊合討生活的年代,沈萬山對蔣素琴的情誼便顯得尤為可貴。
陳秀蘭正是因為小時候聽過這些老故事,所以也想嫁給幸福,只可惜……沒關係!就算自己這輩子沒戲了,只要兒子將來能找到個好女人,兩人能彼此相愛地過一生就行。
在趙泉的婚禮上,陳秀蘭意外地見到了沈萬山,腦海里一下子就想到了沈家還有個閨女,正巧聽說她還沒有嫁人……
當爺爺的深情,當爹的又老實,那她的品行自然差不到哪去!
於是她便想著撮合沈妙和自己的兒子,爭取讓兒子得到自己一直以來所企盼的美滿婚姻。
「感情嘛,就是一點點相處出來的,跟恁爺恁奶一樣,」把最後幾個量好的數字記在小本子上,陳秀蘭繼續道,「他們當初也是不咋熟,就是靠著這麼一天天的接觸,哎~最後就走到一塊了。」
在聽到爺爺和奶奶的故事之前,沈妙多少還是覺得「日久生情」這四個字是有說法的,可在聽完之後,便更加確定並堅信了爺爺關於「藥材和木頭」的那番話:
它要是藥,熬的時間越長就越濃,但它要是塊木頭,那再咋熬也治不了病!
爺爺當初應該是喜歡秦奶奶的,不過正是知道自己和她不是一路人,倆人不合適,所以才會在送她離開時那麼決絕;
而對於奶奶,爺爺更多的是愛。
他愛奶奶,哪怕奶奶曾經離過婚,他也一樣愛得死去活來,所以在奶奶離開時,他才會那麼痛苦,遲遲緩不過來。
所以沈妙覺得,爺爺跟奶奶不是什麼日久生情,而是一眼就認定了彼此,所以他們這一劑藥放在鍋里才會燉得越來越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