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要好的情分大概就是像他們這樣:即使幾十年來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有事需要幫忙時,對方也會全力以赴。不需要那麼多客套的鋪墊,也不需要無謂地憶往昔。
沈萬山小抿了一口茶,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完完整整地說了一遍,還沒等他說完,剛下班的駱嘉麟就推開了家裡的門。
「沈妙?」
看到家裡來了客人,駱嘉麟正要上前同長輩打招呼,可他的目光卻忍不住地看向了一旁的沈妙。
「你們認識?」秦荷有些驚訝。
沈妙尷尬地捧著茶杯喝了一口,小聲解釋道:「駱同志他之前幫過我兩次……我那個,嗯,也跟他鬧過出一點誤會……」
現在沈山生的事情最要緊,所以並沒有聊太多關於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事,簡單寒暄幾句後,便把話題又拉回
到了正事上。
沈萬山一次性說了太多的話,聲音有點啞,便讓沈妙來向他轉述著昨晚的事。
再一次聽完事情的經過後,秦荷幫著他們跟駱嘉麟說道:「小麟,我相信你沈叔的為人,也相信山生他不是這樣的人。你看看能不能跟同事或者誰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駱嘉麟沒有推辭,而是肯定地點點頭,一口答應了下來,「好,那我給桐花分局那邊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因為只是了解情況,所以事情辦起來並不麻煩,只需要給負責這起案件的負責人打幾個電話就行。
「……嗯,嗯,好,我知道了,麻煩你了,謝謝。」
打了快二十分鐘的電話,駱嘉麟大致清楚了案件的內容,隨後便跟他們講了沈山生被抓走的原因:
報警的是豫市下屬棉縣的一個女人,名叫楊菊花。
楊菊花今年三十三歲,是棉縣下沙村的一個普通農民,根據她在警局裡做的筆錄,她主動交代了這個被「遺棄」的孩子,其實是她從別人處買來的。
九年前,楊菊花和丈夫王勇一直生不出個孩子,因此她在家裡的處境過得很不好。這時候碰到了來棉縣出差的沈山生,瞧著沈山生一身正氣、樣貌也端正,便動了歪主意。
她不是想離婚,而是想從他身上「買」一個孩子。
這是許多村子都會有的一種黑買賣:有些夫婦多年生不出孩子,不想離婚,又不想別人介入到這段關係,他們便會從別人手裡買一些「種子」,種到自己的肚子裡,這樣生下後就成了夫婦倆的孩子。
賣種子的人叫「麥穗」,手裡的資源叫「種子」,只要錢給到位,什麼樣的「種子」都能買得到。
成績優異的大學生、樣貌端正的村官,要是覺得省內的種子質量不行,他們還能跑到東北三省、西北兩自治區找來更出色的種子,當然,這就要付更多的錢來保證種子是活著的了。
這是許多落後的村子裡知而不宣的事。
誰不想自家能有個大學生呢?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長得端正呢?
可家裡的祖墳不冒煙,自己長得歪瓜裂棗,又怎麼能如願?
所以其實有很多家庭會花錢來找麥穗買「種子」,這樣一來,只要自己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家裡有出息的兒子其實並非自己親生……
沈山生長得端正,又是高中生,年紀輕輕地還當上了清河村的村長,這樣的人「種子」質量肯定不會差!
所以楊菊花也找到麥穗買了種子,不過她沒有跟丈夫商量,而是自己偷偷買的,並且為了能順利生下孩子她還一連買了好幾次。
「你的意思是,我爸他『賣』了自己的『種子』?」
沈妙有點沒緩過來,努力咽了咽口水才把那種反胃的感覺給壓下去。
駱嘉麟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繼續說:「賣種子是暴利,一次二十塊錢,按照十年前的物價已經很高了。」
十年前的二十塊錢,要知道在十年前,一斤豬肉才一塊五,二十塊能買多少豬肉了!
但換個叫得來看,要是二十塊錢就能買一個大學生,買一個樣貌端正的兒子女兒……似乎又是一件很值的事。
「不可能,山生絕對不會這麼做。」沈萬山還是堅定地相信自己的兒子。
「俺家是窮,但沒缺錢缺到那個份兒上,他絕對不會賺這份兒髒錢!」
「爺,你先別急,」沈妙一邊替沈萬山順氣,一邊又問,「她說買得是俺爸的就是了?有什麼證據嗎?」
駱嘉麟見老爺子的呼吸都變得粗重了,連忙給他又倒了一杯水,雖然不想再打擊他的情緒,可還是不得不跟他們說實話。
「有一張條,上面有他的簽名,派出所那邊核對過了……跟他的字跡一樣。」
正是因為這張字條,事情才會被翻到面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