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他還是像小時候一樣,一點沒變。
陳壽沒出息,性子也軟,陳福和陳祿兩個當哥哥的都瞧不上他,從前在家裡時就經常欺負他。
在人前時,陳壽從來不會抱怨也不會反抗,但在人後,他就會跑到爹媽跟前搖尾乞憐。
如同一隻被惡人打到遍體鱗傷的小狗,不需要叫得太大聲,只把自己的傷口露出來,就能引得他們的心疼和偏愛。
況且他原本就是家裡最小的孩子,在他還小的時候,家裡所有的資源都拿去供給陳福和陳祿了,對他的栽培自然鬆懈了許多,所以老爺子便會多偏心他,起碼讓他心裡舒服一些。
沒想到過了幾十年,老爺子都不在了,他還是想用這招討取老太太的偏愛。
「老四?這都快二半夜了,你咋來了?」
「我想你了,想來跟你說說話。」
「又喝酒了?這一身的酒味。」
「嗯,剛才在俺哥家,跟他倆喝了點。」
「臉咋這麼紅,咋看著不高興啊?」
「沒,沒事兒……」
陳壽今天是受了大委屈了,但他不說,他在等著老太太自己發現。
今天晚上在陳祿家喝酒,原本是開心事,可等酒喝得一多,氣氛就有點不太對了。
先是陳祿明里暗裡地說老太太把家裡的房子留給了他,還說之前是自己疏忽,以後一定會多多照顧陳壽,緊接著陳福也說,說有什麼困難就跟他張口,老太太儘管以後要把錢放在他那保管,但也一定會分給他。
一個有房、一個有錢,那自己呢?
也是,自己從小就不像他們爭氣,賺不著錢,沒辦法到老太太跟前給她吹枕邊風,自己什麼都分不到什麼東西也是活該。
可是憑什麼?憑什麼以後要看他們的臉色?
既然有心想給自己分一點家產,憑什麼非要經過他們的手?
陳壽當時已經在忍了,不想把心裡的不愉快表露出來,偏偏陳福和陳祿得了便宜還賣乖,竟然當著他的面又討論起了分房和分錢的問題。
一個說現在兒子做生意缺錢,能不能等賠償款到了之後借一點;一個說兄弟之間不用這麼生分,要多少他都可以給,只用分一兩套房子給他就行,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下下一輩,也就是爹媽的親曾孫子。
就像當時在村里讓老一輩斷案一樣,他們都
覺得自己手裡拿到的太少,覺得自己應該分得更多,可是老太太已經把財產都分好了,他們只好借著「兄弟」的由頭相互拉扯,看看能不能多為自己爭得一些利益。
全然忘了還有一個什麼都沒分到的弟弟……
「媽,我也想孝敬你,想把你接來住,但是恁小沒本事啊,沒有錢……不想把你接來跟我一起吃苦。」
「我要是小時候好好上學就行了,要是能跟俺哥一樣考上學,今天也不用讓你住在俺姐家了,肯定讓你住上電梯房。唉,但現在說啥都晚了。」
「媽,是兒子沒本事啊,沒辦法讓你過上好日子,嗚嗚嗚,兒子不孝啊……」
打了個哈欠,陳羅氏的眼眶裡這才勉為其難地擠出了幾滴眼淚。
說實話,她沒覺得自己現在的日子有什麼不好。
這段時間大兒子和二兒子往家裡送了不少東西,又是家電、又是家具,還有各種各樣的新衣裳和吃食,完全不差小兒子這點仨瓜倆棗。
只要他不像之前那樣來找自己要錢,那她過得還是挺好的。
可此時此刻,她又不能把他趕走,只得像哄孩子那樣拍著他的後背哄他:「好了好了,沒事兒,媽現在日子過得挺好的,媽不求你有多大出息,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
「唉,媽也想給你留點啥,可恁倆哥的情況你也知道……我年齡大了,恁爹也不在了,他們都要到我跟前了,我還能不給嗎?」
「不過他們肯定不會不管你,你就找他們要,都是一家人,他們多少都能幫幫你。」
樓下,小段被樓上陳壽那哼哼唧唧的動靜煩得睡不著,就想著起來倒口水喝,沒想到看到廚房的燈竟然還亮著。
陳玉正在裡面熬解酒湯,老段也在一旁給她打下手。
「媽,大晚上你不睡覺,煮啥湯呢?」
快速地攪著碗裡的雞蛋花,陳玉回道:「恁舅晚上估計得在咱這兒睡,他喝多了,喝點湯能舒服點。」
就算他們兄妹幾個不是那麼親近,但陳壽從小對自己還算可以,更何況就算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也得多照顧著他點。
喝著杯子裡的水,小段小聲地問:「媽,你都不想找俺姥要點啥嗎?」
「要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