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聞理綜很好,但語文和英語拉了不少分,也就導致總成績四十名開外,去不了重點班。
縣城的重點班跟市里高中一樣,都是上到周六下午才放一天假,管理比普通班嚴格多了。
褚聞在語文和英語方面,腦袋完全失去了靈活性,只能靠死記硬背。
隨手忽然翻到某一篇文章,他讀出口。
「《陳情表》李密。」
「臣密言:臣以險釁,夙遭閔凶。生孩六月,慈父見背;行年四歲,舅奪母志。祖母劉愍臣孤弱,躬親撫養。臣少多疾病,九歲不行,零丁孤苦……」
天越來越黑,只有月亮高懸於空,店內逐漸沉默。
第07章 暴風雨
兩天後的下午,暴雨像老師抽人答題一樣,冷不防降臨,沒有一絲徵兆可言。
豆大顆的雨珠從天空滾滾而下,帶著雷霆怒氣,砸得人臉頰生疼。
烏雲堆砌整片天空,雷公電母相互看不順眼於是開始攀比技能,閃電雷鳴一個接著一個到來,轟大聲響鬧於浩蕩天地間。
好似哪個能人即將飛天,正渡九九八十一雷劫。
所有人,無論男女老少,強壯的亦或瘦弱的,皆匆匆竄逃,因為再不躲進屋裡就會變成赤裸裸的落湯雞。
那雨竟是斜飛的,站在檐下根本避不開,水花能跳到大腿上,拔涼的。
街上人影瘋跑,時不時傳來「這雨下得真駭人」的言論,路人腿腳矯健。
姜逢晚正坐於屋內,靜看門外瓢潑大雨,氣溫降低後靠著竹椅忽然覺得背部有些涼。
還沒站起身,姜奶奶突然從門口跑來,身影急匆語氣微喘:「縫縫,天台床單還沒有收!你快去收一下。」
「我去拿傘接你爺爺。」
姜逢晚一驚,立刻往樓梯處跑。
速度太快導致完全剎不住腳,迎面就與剛回家的褚聞狠狠撞上。
樓道燈一亮,青檸香淡得微不可聞,姜逢晚低聲驚呼,他怎麼比鋼鐵還硬。
「對不起。」
「抱歉。」
兩道聲音同時出口,姜逢晚用最快的速度朝褚聞點頭,而後立刻飛奔頂樓。
腳步聲是從未有過的重,與以往溫吞輕柔的模樣完全不同。
褚聞盯著半空看了一眼,有些詫異,而後拉了拉黑色書包的帶子,握著長傘往樓上走。
未到頂樓,已然聽見木門猛撞門框的「砰咚」聲,外面像發生怪物大作戰一樣,狂風驟雨絲毫不懂安寧。
褚聞用磚頭將木門固定,放下書包走到檐下,一眼瞧見成為「落湯雞」的姜逢晚。
天地晦暗陰沉,女孩的臉慘白一片,黑髮緊貼臉頰,渾身濕透,偏薄的衣服還在不停往下滴水。
雷雨陣陣,濃雲暗涌,怎一個慘字可以形容。
褚聞不忍扶額,沒猶豫大步闖進雨簾,少年身姿高暢,黑髮微濕。
天台數根繩索掛著濕漉漉的床單、被套以及沙發套,晾衣架上的衣服掉了幾件落到地上沾滿污漬,剩下幾個顫顫巍巍地勾著繩子,像是極愛乾淨。
雨勢甚重,姜逢晚孤身站在菜園間,模樣狼狽,眼中流露出無助的情緒。
床單滲進水根本不好取下,偏偏周圍還有那麼多衣物等著她,抱都抱不完。
她只能先把晾衣架上乾淨的收走。
意外聽到腳步聲響,姜逢晚以為是奶奶來了。
本想喊奶奶不要過來,結果猝不及防看見了褚聞,莫名有種一眼萬年的奇妙感覺。
褚聞正手腳利落地收著床單,眉眼的鋒利似乎消減半分,直挺挺地闖進她視線,霎那間雷鳴轟響,閃電划過天際刮出耀眼的白,少年身影清晰深刻。
她目不轉睛地盯了好幾秒,才驀然反應過來。
——褚聞是來幫她的。
女孩顫了顫眼睫,有些不可置信,唇角控制不住地彎起,由衷生出無限感激。
兩分鐘後,褚聞取下大半衣物,最後來到姜逢晚身邊,單手扯下她久拉不下來的大紅色床單,與滿目驚疑、握著空氣、衣服堆到下巴處的女孩對上目光。
身後風聲如撕裂般呼嘯,雷電再次閃鳴,像破開世界的光。
「謝謝你。」姜逢晚重複兩遍,目光認真,心跳聲快了拍。
光線忽明忽暗,濃雲暗色席捲之下,她對上褚聞的深色瞳眸。
姜逢晚不太明白,她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一個人。
他分明在一次又一次地幫助她,卻做出與此完全相反、倨傲冷漠的神情,仍舊兇巴巴的有些可怕。
捉摸不透、看不清,仿佛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又好似一切都只是錯覺。
她無端對他生出好奇,卻因對方凝眸直視而感到後怕,慌忙躲進屋檐,腳踩出小水花。
狂風暴雨、滾滾烏雲下,少年大步走來,身高腿長,挺拔落拓,永遠站得筆直。
路過她跨進樓道,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有些桀驁的意味,氣質冷然,不知是不是天生沒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