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書白那平靜的臉色終於有了起伏,被戳中痛點,他瞳孔縮了縮,呼吸微沉。
目光落在夏晚梔因為維護謝祁延而緊緊相扣的手上,柳書白有些機械地抬眸,「憑當年的謝祁延只是個半大不大的孩子,他在謝家都自身難保,又如何照顧得了一心尋死的她?」
他嘆氣,又忽然笑得有些悲傷:「我每天都要重複一個謊言,或者撒下另一個謊言,我又何嘗不難受?可我沒辦法,我怕放她回去,她會死。」
夏晚梔聽不明白,謝祁延更沒耐心聽這些彎彎繞繞,鬆了牽著夏晚梔的手上前一把提起他的領子:「她究竟怎麼了?」
柳書白沒聽到他的話似的,依然自說自話:「我只想讓她活著,我只想讓她留在我的身邊……」
他不回答,謝祁延聽著這些話眉心攏起幾分戾色,握緊的拳頭就要揮起時,被夏晚梔眼疾手快地攔住。
夏晚梔心提到了嗓子眼,兩隻手緊攥著他的手臂,目光焦灼但比謝祁延多了幾分理智。
她搖搖頭,示意謝祁延冷靜。
握成拳頭的手背脈絡明顯,青筋突起,謝祁延眼尾透著紅色,片刻後才緩緩鬆了力道,脫力似的垂下一條手臂。
第168章 哪怕她嫁人了,他也念著她
「你十歲那年,她回去找過你。」柳書白忽然突兀地說起往事。
從他撥通那個號碼,向謝祁延介紹自己並且說出愛爾蘭的住址允許他們來找他的那一刻,柳書白就已經想好了要對他們全盤托出。
他不是心虛,也不是懊悔。
他只是明白了自己對姚琴來說不是藥。
他救不了姚琴。
謝祁延猛地一怔,發熱的腦子迅速冷靜下來,前後想了一遍,沉聲道:「與侯夢秋發生爭執墜江那一年,我知道。」
柳書白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夏晚梔解釋:「他等了自己的母親二十多年,柳先生,你占有他母親多久,他就找了他母親多久,從未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柳書白喉中哽塞,嘴唇微微顫抖,沒有說出話來。
良久,他才繼續道:「也許不是去找你,那時候她已經病了,她是去找謝天齊要一個拋妻棄子的理由。」
說完,他又冷笑著搖頭:「不對,她是想去看看搶了他丈夫的女人究竟有哪一點勝過她……」
當年北城凌晨的夜晚一片寂靜,柳書白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是江面上放棄掙扎的姚琴。
她想尋死。
柳書白在發覺她患了抑鬱症後就猜到她有尋死的念頭。
所以他一直懊惱自己沒能看住她,就因為一不留神讓姚琴脫離了他的視線,她就差點沒了命。
那晚如果他沒及時趕到……
柳書白不敢再想。
當年姚琴將謝祁延送到謝家後,她便一直住在城北的楊柳巷,那時候的姚琴就已經積鬱已久,只是無人發現。
柳書白喜歡姚琴,從初二那年與她成為鄰居,成為同桌開始就喜歡。
他們一起上學,再一起考入同一所高中,少年情竇初開,五年的情誼,五年的喜歡,埋藏在心底許久。
柳書白最懊惱的是高三畢業他沒能將這份喜歡說出去,然後,他迫於家族壓力出了國。
再回南城時,姚琴已經結婚生子,嫁給了一個比自己年長七歲的一見鍾情的謝天齊。
可哪怕她嫁了,他也仍舊念著她。
他藏起來,以朋友情誼,有意無意地偷偷窺視她的生活。
看著她與別的男人恩愛,看著她的孩子一天天長大。
直到那個男人將她拋棄。
他心疼,他痛恨,卻又暗自慶幸自己又有了機會。
可是他卻發現,她很愛那個男人,愛到,拒絕任何人的靠近。
姚琴去北城後,柳書白因為工作走不開只能派人暗中保護著,得知侯夢秋要對她下手時,提前讓人到楊柳巷將她帶回了南城。
他告訴她留在北城有多危險,替她分析其中利弊。
謝祁延身在謝家,為保證自己的安全也為了保證謝祁延的安全,姚琴最終安分妥協。
這一走就是五年,五年的時間裡,他靠近她,陪伴她,試圖將她帶出困境,可是她封閉了自己,拒絕他袒露的心意。
她每天都活在過去,活在與謝天齊美好的回憶里,整日以淚洗面,她知道那樣的自己有多狼狽,所以她不敢去見自己的兒子。
再後來,她確診重度抑鬱,柳書白怕她輕生,對她寸步不離,唯一一次失誤,就是讓她脫離自己的掌控飛去北城找侯夢秋。
就那一次,他差點失去她。
謝祁延也差點失去母親。
「墜江那次,她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差點回不來。」柳書白只是提起這件事便臉色倏然白了,他語氣里滿是後怕,悲傷的情緒湧現出來,「再醒來時,她連續半個月不曾說一句話,一開口,就是笑著問我是誰,我以為她失憶了,可是沒一會兒,她又認出我是誰,哭著問我謝天齊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