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實在想不通,自己只是為了討好他才給他的院子挪來了花草,怎麼就引得他對這些花草如此感興趣了……
他一個神仙似的雲端上的人,她都恐他哪天忽然就羽化而去……這樣的人為何突然對泥土裡的事頗有興致?
直到烏金西墜,她揉了揉酸痛的腰,環顧院子一周,自己讚嘆自己,「真好,比之前有生機多了!」
廊下站著的人揣著紫金手爐,一張蒼白的臉上神情似是不耐,眼眸中是說不定道不明的情緒,額上都滲出了虛汗,卻還站在那。
一旁的婢女也不敢出聲,屏聲靜氣。
宋婉在銀盆里洗乾淨了手,走上前去抬頭一笑:「天色晚啦,世子快回去歇息吧,等來年春天,您這院子一定是王府里最花團錦簇的地方。」
沈湛不語,神色古怪地挑了挑下巴,「沒有要說的了?」
她方才喚他小字,那必定是有事求他。
他想到她為了那丫鬟去找那張典儀賠笑,就渾身不舒服,不想讓她再有事去求別人。
宋婉不明所以,「沒有。」
沈湛:「……」
宋婉忽然想到他每次這個神色,都是自己遠離了他,比如輕輕的給他上藥就讓他很不滿,還推了她。
想到這,她忽然茅塞頓開了。
下一刻,宋婉踮起腳尖,傾身摟住了他的脖頸。
沈湛緊繃的身體在她柔軟又堅定的擁抱中,放鬆了。
他實在是很瘦,但足夠高,寬大的大氅能包裹住她,仿佛能夠讓她深陷其中。
沈湛任由她抱著,後知後覺地有些明白,方才充滿胸臆間的不甘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旁的婢女大氣都不敢出,對視一眼後低下了頭。
第15章 榮親王是個頂閒的閒人,年輕的時候喜歡遊山玩水,年歲愈長愈發喜歡熱鬧……
榮親王是個頂閒的閒人,年輕的時候喜歡遊山玩水,年歲愈長愈發喜歡熱鬧,逢年節就要在府中辦些宴席。
民間都傳今上疑心誰,都疑心不了這位玩性大的王爺。
說起來自去年上巳節,二公子沈行落水失蹤,到今年秋日,都沒有再辦過什麼席面,王府中蕭瑟冷清了好一陣。
中秋快到了,王爺思索再三決定中秋宴得辦,得大辦。
不僅要邀請雲京勛貴們,商賈也得來。
畢竟整個雲京的賦稅都得靠他們。
中秋這日,白日裡和風晴朗,晚間的月亮就似銀盤。
榮親王府外熱鬧非凡,寶馬香車成堆,薰風將鮫綃所制的紗簾掀起,一股檀香飄散而來。
那是富貴人家才有的氣息。
男子們廣袖玉冠,風流倜儻。貴女們氣度高華,珠玉簪首。
勛貴大族們世代聯姻,關係盤根錯節,而商人巨賈們生意上互相往來,此刻見了面,不免寒暄幾句,那話題自然引到了王府失蹤的二公子沈行,和病弱世子身上。
「去年秋禰還和我們一起射黃羊呢,今年二公子就不知在何處了……哎,二公子雖倜儻風流,卻也不是和那些喜歡流連秦樓楚館的一條路子啊。」
「誰說不是。」錦衣華服的公子長嘆一聲,看向一旁的引路小廝,「你們二公子還沒信兒嗎?」
小廝臉上黯然,「王爺已將二公子失蹤之事寫了摺子稟明聖上了,萬歲爺下旨命各州各省全力搜索,暫時還沒消息呢。」
此時正路過青湖,那華服公子不禁眺望起不遠處紫竹林後那扇緊閉的門,猶記得去年中秋,還和沈行在青湖邊垂釣。
那時沈行還提及他那病弱的大哥,沒想到先走的人卻是他。
再想今日,極有可能天人兩隔了。
當真是造化弄人,淒楚孤寂。
中秋宴就設在青湖邊上,暮色深沉,夜晚月正圓,推杯換盞間妖嬈的舞姬隨風款擺,巨大的鎏金華蓋拱著四爪蟒龍的避塵帳,涼風徐徐搖曳著緋色的紗燈,乍一看去仿若仙境。
才子佳人或靠或臥在矮几上,飲酒令起,原本愁雲淡霧逐漸被節日的氛圍消弭。
「世子先前娶妻了?」一女子小聲道。
「那不叫娶吧,應是……沖喜?說是那女子八字與世子合得上。」年齡稍長一些的貴婦道,眼梢還帶著譏誚,「王爺他老人家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堂堂世子娶一小官之女沖喜,嗐。」
婦人臉色有些白,「我家大人說,今上沒有子嗣,世子可是如今唯一有資格繼位的,說不準人家哪天就……」
另一個擺了擺手,「你看今日中秋宴,世子都沒來,這身子骨哪能受得了那大任呢。可我記得我哥哥參加鄉試那年世子還中了解元呢,那年他才十二歲。」
宗室子弟若是想應舉入仕,難度較普通考生提高了不止一星半點。
能夠在十二歲奪得解元,含金量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