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她是例行的關懷,沈濯的心跳卻有些快,鬼使神差地回應道:「你放心,我沒事。」
「沈湛這些年做這些事,我心裡總是突突,總覺得風險太大,我一個婦道人家說話也不好使,若是能讓他身邊那些大人們勸說勸說就好了,不知能否引薦?」宋婉又道。
佛堂空間狹小,沈濯總覺得鼻息間時有時無地飄來一陣淡淡的體香。
「好,等沈湛去了帝都,我便帶你見他們。」沈濯承諾道。
*
又過了幾日。
天蒙蒙亮,宋婉覺得小腹一陣墜痛,睜開眼,心道按日子應是癸水來了,便悄悄從沈湛懷中掙脫出來。
宋婉知道自己的月信一直很準,每個月府中都會統一請平安脈,每回王爺都失望的很。
沈湛病弱,王爺還是希望能夠留下一兒半女,這也是人之常情。
宋婉其實也想。
子孫兒女,有些時候除了作為血脈的延續之外,還可作為一種保障,尤其是對於後宅女子來說。
可沈湛不願給她。
沈濯說,沈湛一直在用避免女子有孕的藥,這種藥對身體有所損害,他卻還是堅持在用。
一開始這一消息足以讓她難堪又心寒,等冷靜下來,便只剩心寒了。
什麼該爭取,什麼不該,她一向有分寸,可沈湛的這一所為,傷了她的自尊心和羞恥心。
王府規矩多,雖不用晨昏定省去請安,但也不可睡到日上三竿,宋婉起身收拾停當後,便想著等腹痛強烈之前去給王爺請個安,因為昨日裡才撤回了冊立世子妃的摺子,若是她今日不去露個面,難免叫王爺多想,而且接下來幾日估摸著她得臥床休息。
王爺還沒起,據說昨夜又是宿醉。
宋婉便垂首站在院子外等候,沒等一會兒,王爺便從裡面應了句,「進來。」
宋婉提裙邁入門檻,王爺的上房中和沈湛的居室一樣,都鋪著厚厚的絨毯,腳踩在上面軟的像雲,走起路了沒有聲音。
宋婉躬身垂首上前,恭敬地拜下去,「問王爺安。」
榮王喝了口茶,在銀盞里漱了口,擱下茶盞,讚許道:「你這規矩學得很好。」
行止間已沒得挑揀,一看便是私下費了心費了力,特地學了規矩。
是個性子沉穩的,留在珩瀾身邊伺候也無不可。
榮王盤著手上的手串,問道:「珩瀾如若入宮去,你跟著去麼?」
宋婉低眉順眼答道:「回王爺話,能在世子身邊伺候,得世子抬愛,妾已感激不盡。若是世子有一日要去宮裡,妾乃微賤之人,又沒見過多少世面,恐出差錯,可世子若不嫌棄,要讓妾一同前往,妾自是喜不自勝,會盡心盡力照顧好世子。」
這一番話說得漂亮,讓聽的人心裡熨貼。
討好人的話得學會說,畢竟榮辱還系在沈湛身上。讓王爺高興了,總沒錯處。
聽著這番話,榮王心裡高興,這女子很有眼色,也十分知進退,並未因不能冊立為妃而心生怨懟,反而恪守做奴婢的本分,比那些只等著別人來伺候的大家閨秀要省心多了。
可惜的是現今乃多事之秋,皇帝老來得子,沒了小兒子正鬱悶,這時候頂峰而上添丁進口,定是惹人嫌的。
榮王起身,來回踱步,日光打在青灰色的地磚上,風也和煦,恍惚間像是入夏了一般。
「珩瀾的生辰快到了。」榮王喃喃道,「他便是出生在夏日。你,肚子可有動靜?」
公爹問兒媳這樣的事,放在別人家是很羞赧的,但在榮王府不同,更像是被賦予了某種使命。
宋婉神情一肅,「妾這個月癸水未至。」
榮王只一笑,肩膀松泛了點,「珩瀾就要二十五了,他這個年紀,勤快點的孩子都十幾歲了。他既喜歡你,你就要好好伺候他,我們這一支血脈單薄,抽日子叫專治女科的大夫給你調一調。」
「是。謝王爺關懷。」宋婉道。
北境。
沈行聽完下屬的稟報,半天沒有說話。
都尉微微偏過頭,瞥見他負手而立,整個人卻像是被定住了似的。
有些話不好開口,都尉猶豫著,還是決定勸一勸,「沈大人,你心上那姑娘都嫁做人婦了,連孩子都生了,再痴心,也該放下了。」
沈行沒有辦法想像宋婉有了孩子的樣子,那會是什麼樣呢?
她眼角眉梢的狡黠可會被溫柔慈愛代替,她的那些不羈自由,竟真會為另一個男人而收斂。
時至今日,他才信,她真的嫁做人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