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臟腑不佳,此乃先天不足所致,這一趟去帝都,大內果然是有杏林聖手在,世子的脈象要比之前平穩許多。」墨大夫邊觀沈湛面色邊說道,「世子尺中發緊發澀,神疲體倦,應是勞累所致,需好好歇息以免病症加重啊。」
宋婉的眉眼彎起,「大內的御醫當然不是矇事兒的,世子的身體沒有變差,就是好。」
沈湛原本心不在焉,墨大夫說的話一句也沒往心裡去,可看著宋婉綻放的笑顏,心中熨帖了不少,便覆上她的手,「放心。」
「宋姑娘的身子如*何了?」他又問道。
墨大夫知道世子指的是宋婉「沒了孩子」後身體可有虧損,便像模像樣道:「老朽觀其脈證,陽虛陰症,陰虛陽症,其相生而彼相勝,倒也無大礙,姑娘身體敦厚,只需多喝幾幅藥,好生養著,之後生育不是問題。」
「只是需要注意,三個月內不可行房事……」
沈湛道:「我不是問她還能不能生。」
墨大夫一愣,趕忙從懷中取出小布包,「我日日給姑娘施針,助姑娘排出淤血,下個月就可行經通暢了。」
說罷,熟練地取出細入牛毛的金針,「宋姑娘,得罪了。」
那針冒著寒光,宋婉震驚地看著他,做戲有必要做這麼全套麼!?
沈湛抬起眼,那淡漠的眉眼間閃過一絲寵溺,淡淡道:「怕疼?」
宋婉嘆息一聲,朝墨大夫伸出手去,閉上了眼,咬著唇。
沈湛將她擁進懷裡,貼著她耳邊輕聲哄:「疼就咬我。」
墨大夫的金針熟稔地刺入宋婉的穴位中,來回挑捻,神情專注,看起來並不是第一次為她施針的樣子。
宋婉蹙眉輕吟,其實說疼倒不是很疼,只是那種脹痛酸澀的入侵感,讓人難受極了。
她忽然想到很久之前曾見過墨大夫為沈湛施針,那才叫萬箭齊發啊,渾身各大穴位刺入金針,定是疼痛難忍的。
沈湛看著懷中的人,可能是在佛門香舍居住慣了,並未著妝容,昏黃的夕陽餘暉映照著她素淨的臉,如覆了一層柔紗般稚嫩可親,忍痛時蹙著眉,叫人心生憐惜。
他忍不住道:「輕點。」
墨大夫收了針,曼聲道:「……力道不及給世子您施針的十分之一。老朽再給姑娘增添一味藥,丹參一味,功同四物。」
這時外面傳來喧囂的聲響,夾帶著瓷器碰撞聲,宋婉從沈湛懷中抬起頭凝視著外面,「這是在幹什麼?」
墨大夫道:「姑娘忘了,今日是二公子歸來,王爺辦了家宴慶祝呢。」
「哦對,我給忘了。」宋婉哦了聲,瞟了眼沈湛,「世子先前告訴我的,瞧我這記性。」
沈湛道:「我先去父王房裡,待宴席開始時你再過去就是。」
宋婉應了,「好,你去吧。我看著她們給你把被褥換了。」
沈湛許久沒回王府,又長了個狗鼻子,放置了月余的被褥肯定被他不喜,趁著婢女來換東西的空隙,她可以好好找一找……
墨大夫說了,謀反是需要本錢的。
首先就要找到他貪瀆的證據,趁著老皇帝沒死,局勢還穩得住。
沈湛出了院門,步履匆匆往王府上房走去,成川側目一看,才發現世子已面容冷肅如寒霜,哪裡還有半分方才在宋姑娘面前溫和的笑模樣了?
王府書房。
榮王瞪著眼震驚道:「如今這個局勢,你跑回來做什麼?跑回來就算了,你還要立世子妃?」
沈湛森然道:「我不回來,父王就打算讓宋氏在那破廟裡了此殘生了吧。」
「是又如何?她本就是來給你沖喜的,作用已經達成了,孩子也沒保住,還留她作甚?」榮王呵斥道,「如今聖上病危,多少隻眼睛盯著你呢,你現在立一個小門小戶的為妃?珩瀾,父王一直覺得你身子病弱頭腦卻不昏,現在你是怎麼想的?你難道不知現在要想立世子妃,也應陛下為你指婚麼!」
沈湛神情倦怠,淒冷的月光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個如松如竹的剪影來,他指了指王府正門的方向,平靜的聲音下有不容抗拒的決絕,「她是我三媒六聘下了婚書去宋府,八抬大轎抬進來的,上窮碧落下黃泉,她都已經是我的人,她的身份我說了算。」
「我若等著陛下指婚,陛下必會為我指了個朝廷大員之女,那才是將我放在油鍋上烹炸。」沈湛道,掩住口鼻咳嗽了幾聲,「父王何必染指我的婚事?父王的小兒子不就要回來了麼,以後父親的榮辱可系在他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