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反應了過來,失魂落魄地想去自己找郎中,那刀鋒卻分毫不動,她剛一動彈,脖頸上就滲出了血,「郎中呢,郎中,快去叫郎中!」
沈行臉色由青轉為慘白,複雜的情緒撕扯間,他眼眶發紅,艱難道:「別傷了她。」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周決帶了郎中過來,打眼一看這場面,心下難免憤懣又悲涼,早就與王爺說過,不要再與這個女子痴纏,可惜王爺根本聽不進去。
現在終是栽在了這個女子手裡!
沈行盡力保持著清醒,可那毒藥的藥力強悍,撕扯著他的五臟六腑,連視線都模糊了起來,他伸手抹了把臉,視線重新清晰起來,宋婉驚慌失措的模樣映入眼帘。
前一刻還歲月靜好,還與他纏綿難捨難分,讓他生出了永恆的錯覺。
她為何這樣?那菜餚竟是下了毒的。
可她眼中的關切是真的,臉上的眼淚撲簌而下也是真的。
沈行的臉色發青,卻不敢墜入黑暗中,艱難道:「不許傷她。沒有我的命令,她不得離開大營。」
來的郎中打眼一看,就立即從藥箱中掏出紅色的藥丸,用指腹碾碎急急抹於沈行唇齒間,「王爺用這個吊著氣,堅持住!」
沈行臉上泛起一絲慘澹的笑,凝目看向宋婉,宋婉不顧一切地撲過去握住他的手,「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會這樣!珩舟,你、你不要死……」
他氣若遊絲,卻出於本能的堅定無比道:「婉婉不讓我死,我就不會死。答應我,別走。」
宋婉淚如雨下重重地點頭,「我不走,我不走!」
得到滿意地答覆,沈行緊鎖的牙關終於透出一絲痛苦的呻吟,額角沁出細密的冷汗來,他再也無法支撐,緩緩閉上了眼睛。
第94章 宋婉被扭送出營帳,她想再多看幾眼,想陪在沈行身邊,卻是不能。沒……
宋婉被扭送出營帳,她想再多看幾眼,想陪在沈行身邊,卻是不能。
沒有人會像沈行那樣縱容她。
侍從們邊罵邊將她扭送關押到旁邊的另一個營帳里。
沒有點燭,一片漆黑。
宋婉在黑暗中枯坐許久,眼淚流個不停,擦了把臉,發現手心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
是沈行的血。
宋婉呆呆看著掌心,他早就在她及笄那年悄然侵入了她的心,她一直都喜歡他呀!
而他從未以家世談吐、品行見識來衡量過她。
他只是喜歡她。
而她是怎麼想的呢,居然會傷害他,讓他流血中毒命懸一線!
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
宋婉的心裡有什麼轟然倒塌了。
婢女進來,點了燭,又要了些熱水來,將杯盞遞給宋婉,「姑娘,別哭了,喝點熱水暖暖身子,奴婢看您一直發抖。」
宋婉如夢方醒,抓住婢女的衣袖,熱水灑到手背上都不自知,她顫聲問:「他怎麼樣了!?」
婢女小聲道:「郎中已經在診治了,軍營里的郎中是出自江湖草野,有許多偏方呢。指揮使應該不會有大礙吧……可是,可是您這到底是為什麼呀?為什麼您要給指揮使大人下毒呢,他是個好人,自從他來了之後,赦免了許多被刺客連累的不該死的人,而且他對您多細心,多好呢。」
宋婉眼前浮現出沈行口吐鮮血,卻依然掙扎著護著她的樣子……他看向她的眼神,那麼哀痛。
心口傳來的鈍痛愈發明顯,宋婉彎下腰蜷縮著身子,催人心肝的懊悔席捲而來,幾欲窒息。
長夜漫長,她整夜都沒有合眼,只聽見外頭都是急匆匆的腳步聲,還有那個胡指揮使惱怒的叫喊聲。
神機營指揮使被毒害,他不禁想,下一個會不會是自己。
宋婉眼眸暗淡,痴痴盯著緩緩亮起的天幕。
破曉之時,詭異的湛藍色與橘紅色相接,像是迎接新生,又像是長夜無盡生了幻覺。
婢女在一旁枕著胳膊打瞌睡,卻不敢睡熟,生怕一眼照顧不到這姑娘她就想不開,指揮使可是下了死命令,不允許這姑娘出一點閃失。
婢女揉揉眼睛,看著枯坐了一夜的宋婉道:「姑娘,您歇息會兒,別把身子熬壞了呀,等指揮使醒了您再倒下了,那多不好。您放心,您到時候跟指揮使好好說說,就說是有人指使您*的,您是被人陷害了才下毒的,指揮使一定會原諒您。」
宋婉沉默了片刻,苦澀勾了下唇角,「他不會怪我。」
他對她的念想早就變成了執念,只不過她一直自苦於執念和愛的不同,卻忘了愛與執是分不開的。